我们在卧室,客厅,厨房,餐厅都装上了镜子,这样就可以无时无刻都看到彼此。
交流的方式,则变成了纸板上的文字。
说起来,这种看似麻烦的交流方式,却似乎让我和一沫的感情变得更深了。在S城消失之前,我们之间已经或多或少都有过一些争吵,但现在,这样无声的沟通却消解了我们所有的戾气。
就像一沫说的那样,现在每次和我对话,都仿佛是在写情书一样庄重。
虽然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面镜子,但有时我竟然也恍惚的以为,这样适度的距离感,何尝不是一种令人向往的爱情。
何况,只要一沫还能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一切也就够了。
最初,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这么简简单单的过下去。
可一沫的生日,改变了我先前所有的想法。
那天,我们买好了蛋糕,准备好了红酒,同时也在餐桌的正中间竖起了一面镜子。
我把自己面前的蛋糕点上蜡烛,然后打开买好的红酒,给自己满上。然后等待镜子里的一沫做完同样的事情后,就一起吹灭蜡烛。
但一沫却怎么也打不开她买的那瓶红酒。她拿着开瓶器用力在酒瓶的木塞上捅,却丝毫捅不进去。
我有些着急,却发现自己根本一点忙都帮不上。
接着,我看到开瓶器忽然在一沫纤细的手上划出一道血红的口子,然后,酒瓶从一沫手中滑落,在地上无声地摔成了碎片。
一沫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用另一只手压住受伤的那只手,抬起头有些愣愣的看向我。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急的眼睛有些发酸。一沫看到,忙打着手势安慰我没关系,然后,我看她一个人去找来纱布包扎伤口,一个人默默收拾好地上的碎片,然后又笑嘻嘻的坐回到我面前。
她拿起一块蛋糕,示意我也一起吃。我挤出一个笑,咬了一口蛋糕,抬头看到一沫用一只手笨拙的举着蛋糕,嘴里不免有些发苦。
生日时的意外似乎并没有影响一沫的心情,但无助感却开始徘徊在我心里。
我开始发现,一沫一个人生活,比我想象中要辛苦得多。尤其是看到她纤细的身体,去负担那些原本在这个家庭中属于我的繁重劳动时。
但我没想到,两个月后,发生了一次更让我崩溃的意外。
那天,我看着镜子里的一沫从沙发站起来,然后便整个人突然昏倒在我面前。
我记不清那时心里在想什么,只记得自己扑到镜子前面,大喊一沫的名字,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想那时我一定慌张到了极点,在叫了半天后,竟开始发了疯般用手使劲砸起镜子,以为把镜子打破,就能来到一沫身边。
整面镜子在我歇斯底里的捶打下,砰地一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一沫也接着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地碎裂的玻璃,和一面白茫茫的墙壁。
我愣了很久,才想到去向邻居那对老夫妻去求助。那对老夫妻立即让自己的姑爷帮我打了急救电话,并叫来了开锁公司,跑进去查看一沫的状况。
客厅的镜子因为被我敲碎,我只能从邻居那里得知,一沫已经自己醒了过来。
那对年轻的小夫妻一起陪一沫去了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不久,男孩先回来告诉我,一沫只是普通贫血造成的昏厥。
虽然庆幸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我还是自责和难过到了极点。因为我意识到,我对于一沫而言,已经是个提供不了哪怕一丝帮助的存在。
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以后一沫身上发生更严峻的意外,我该怎么办。
我什么都做不了,哪怕一沫遭遇再严重的伤害,我也只能眼睁睁的当一个旁观者。
那一刻我开始想,我必须离开一沫,让她去找一个真正能依靠的人。
4
一沫回来了,她依然想要表现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但她接着就注意到,她在客厅的镜子里已经看不到我了。
是的,客厅的镜子坏了后,我没有再装上新的。
一沫问起,我就骗她城里暂时买不到那样大的镜子了,但心里想的,却是悄无声息的从一沫的世界里消失。
可我不能直接选择一走了之,因为那样没办法让一沫断掉对我的念想。
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选择对一沫冷漠,然后,逼她先离开我。
我开始尽量不再看向镜子里的那个世界,甚至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没有了镜子的客厅里,让一沫看不到我。
一沫在其他房间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的追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后来,我时常在镜子里看到一沫红肿的眼睛,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委)屈,但我继续选择视而不见。
慢慢的,一沫似乎累了,她也不再理我。她呆在客厅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即便偶尔在其他房间的镜子里看到我,也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
终于有一天,我一觉醒来,发现所有的镜子里都已经看不到一沫了。镜子里照出来的,只剩下我自己的身影。
然后,我在其中一个房间的镜子上,看到一沫在另一边用黑色记号笔写下的三个字:
我走了。
我想这次,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虽然这似乎正是我要的结果,可这一刻确确实实的到来时,那种再一次失去一切的感觉还是像藤蔓一样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回到客厅,默默坐在沙发上,试着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一沫的离开,只会让她过得更快乐。
但这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那种压抑的心情就如同寄生到心里的幽灵,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于是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买回来好几瓶酒,想试着把自己彻底麻醉。
可能实在不胜酒力,酒精很快便让我失去了意识。
然而半醉半醒中,我居然听到了一沫的哭声。
我努力睁开眼,惊讶的看到一沫坐在沙发的另一角,正将头埋在臂膀里,轻轻啜泣。
我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一沫。
一沫停止啜泣,抬起头朝我看过来,布满泪痕的脸上也写满了诧异。
我再一次轻轻的喊出一沫的名字,眼泪突然就止不住的往下流,而随即头也越来越沉,迷迷糊糊中,我仿佛也听到一沫在喊我的名字。
我挣扎着对她说,一沫,对不起,对不起..... 2/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