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总是三分钟热多,没多久这件事就慢慢被淡忘了。很少有人再提起。但我和刘诚的关系却是永久的疏远了。我会刻意的躲避它,尽力撇清和他的关系,毕竟没人愿意成为骗子的朋友。
刘诚开始独来独往,他好像没有朋友,但又好像和所有人都是朋友。不过他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就这样他一个人完成了初中的学业。
时间就像我家旁边那条小河里的水,悄无声息的从我身边流走了。
我和刘诚一晃眼从两个光屁股打闹的孩子成了高中生。我俩是村子里仅有的两个考上高中的。村里还有三个和我们同年毕业的,有两个没考上,也就回来帮着家里干点活,还有一个村东头的男孩子,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村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谋生路了。
当然,我的成绩还是远不如刘诚,但村里很多人来我家祝贺,很少有人走近刘诚家的土坯房。而这时,我和刘诚已经形同陌路了。
高中开学那天是爸妈和我一起去的。那时候去县里的车一天就一辆,大约是六点钟的时候路过村里,它先从北边唯一的那条路进来,然后按着喇叭走到南面的桥上,等个几分钟就会离去。过去十几年里很多早上都被这喇叭声吵醒,然后又浑然睡去。但这次我却是在焦急的等待这吵闹的声音。我想刘诚和我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他也坐在他家里的土坯房里期待着。那喇叭声里仿佛有着我们美好的未来。但我们的确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携手共进了。
九月的六点,天并不是特别亮了,喇叭声隐约传来的时候我就拎着行李,叫着爸妈出门了,当我走到桥上的时候,发现刘诚已经站在那里了。他爸爸坐在桥上,妈妈和爷爷站在他的旁边。我没想到他会比我还早。我打量着他,他穿的是初中的那套校服,现在穿在他身上显然有点不合身了。他现在变得很瘦,或者他一直很瘦,直到今天我才发觉。他提着一个深色的袋子,上面印着县医院的标识,应该是他爸住院时用得。但里面的行李不是很多,显然它还有很多多余的空间。
车从村北到村南用不了多久,不一会车就驶过来了,我先走了上去,爸妈跟在我身后。而刘诚上车后,他的家人却没跟上。
我们村子在镇子的最西边,车是从我们村附近发车的,我们上车的时候车上一个人都没有。刘诚在车最后面右边靠窗的位置,我和爸妈坐在前面,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享受这份安静。
县城里的一切事物对我们来说都是新鲜的。我们看到两层的楼,三层的楼,四层的楼,看到自行车,摩托车,汽车。看到了很多不同装束的人。看到很多那个山下小村子里没有的东西。
在高中,我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他们有来自城里的,有和我一样来自农村的,有有钱的,有从城里来有钱的,有从村里来有钱的。有没钱的,有从村里来没钱的,有从城里来没钱的。各色各样的人。
而我最早的朋友,却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在这里,不会有人知道刘诚的黑历史了,他可以忘记例去,可以摆脱他父亲的影响,可以重新开始了。开始他自己的高中生活。但我不会知道他是怎样的开始的。
高一一年我只见过他几次,有时候他独自一人,有时候他会和别人一起。不过几次相遇,我们没有一次有过交流,甚至眼神的交流。
我不知道他选了文选了理,不知道他是在几班,成绩如何。而到了高三那年,我俩又阴差阳错的重聚了。
那时候我成绩不上不下,在理科班中上一点。爸妈托关系走后门让我调到了最好的理科班。我虽对此反感,却也无奈父母的安排。当我走进那个班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讲桌前面的刘诚。
就在我调班的那天,刘诚就请假回家了。周末回家后爸妈告诉我是刘诚的爸爸又住院了,是腿伤复发,好像又要动手术,在县里的医院。
调到最好的理科班,我的成绩就不再偏上了,而刘诚还是像以前一样名列前茅。只是不会有人再怀疑他的成绩了。
每次成绩单发下来,看着我的名字和刘诚之间那段长长的距离。我总是暗暗叹息。我知道我是不可能赶上他了。我不可能考上和他一样的大学,那时候,我们不会再怀着同样的心情在桥上等车了。
纵使我俩在一个班里,我们之间也没有过任何交流,而且他坐在讲桌前面,我坐在教室的后面右边靠窗的位置。每次放假,每次回家,我都没有看到过他的身影,回到家也没有他的音讯。
刘诚的那身校服总是脏兮兮的,尤其是开学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他穿着它去了哪里,弄得满是灰尘。
真正改变我们命运的是那一天,临近高考。我记得那天上的是生物。老师讲着课班主任就进来了。他和生物老师说了几句生物老师就出去了。他对我们说班里刚收的资料费和报名费不见了。我看他的神情,就像那年刘诚从山上回来时一样。他说完班里就沸腾了,在当时,那可是一笔不少的钱。
后来班主任把班里每个人都叫出去谈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特别快。
当班主任叫到我的时候,我感觉他的脸都苍白了,我是最后一个学生了,他肯定害怕,他不可能再收一次费用。他最害怕自己补上这一笔钱。他问我:“你知不知道?”我说:“不知道”他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谁有可能拿,有谁偷过东西,谁爱说谎,有可能就行。”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粟增口的。
当老师问完我之后,我沉思了一会,我的嘴巴好像自己张开了。我告诉他刘诚爸爸的事,告诉他刘诚从山上回来的事,告诉他刘诚爸爸住院的事。他听完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立马去叫刘诚。
从那之后,我恍恍惚惚的。我无法确定这些事之间真的有联系。我只是说了一些往事,我只是告诉老师一些我知道的一些事,一些我们村里人都知道的事。
听说那天警察来我们学校了,我不去听这些事它们却跑进我的耳朵,它们还有人说刘诚爸爸的手术费和收的费用的数目差不多。
他们传着传着就传开了,没人知道真假,也没人在乎。
只是,刘诚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是真的。
过了几个月,高考结束了。放榜那天,我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学校不是很好,比我们高中大不了多少。但村里人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我是大学生了。
大学生活轻松欢快,时间过得也快。一个学期眨眼间过去。回到家里,饭间谈话时,爸妈经常谈起一些村子里的事,例如村子里的小河没水了,谁家的庄稼招灾了,村东头的傻子从山里捡回条死狼。他们说的时候轻描淡写,村子里人说的时候也是。“没想到这小山头还能有狼。”我深信他们看着那只死狼不会想到住在我家对面土坯房里瘸腿的男人和那个从山里惊慌失措跑回来的孩子…… 2/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