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幻化为一个黑色的点,深邃得仿佛要把他吸进去。
张红的身影终于出现,挡住了黑色的太阳,怀中的野花纷纷洒落在赵军身上。
张红蹲下身,抱起赵军的头竭力呼喊着,可赵军却什么都听不见,在他残留的意识里冒出一个苦涩的想法:
“这回,轮到我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吗……”
五
赵军葬礼那天来的人很多,除了家人同事,还有一些张红或熟悉或不熟悉的朋友。
天空飘着迷蒙细雨,大家脸上都是一副沉重而遗憾的表情,一见到张红哀戚的面容便低下头去,说一声“节哀”,便走过去了。
张红盯着赵军墓碑上的照片,脑海里重复播放着医生那句话:“送来得太迟了,已经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跑到偏僻的地方,如果自己不提出要去旅游,如果自己能听见他的呼救……
每一种关于赵军仍然能活在世上的设想都像飞机投下的炸弹一样轰炸着张红脆弱不堪的神经,让她恨不得装进骨灰盒里的不是赵军,而是自己。
一个同样哀戚的女人走到张红身前,清秀的脸上布满泪痕,泣不成声地说:
“军哥生前一直很照顾我,没想到……嫂子,你一定要保重啊。”
张红感动地点了点头,对她说:“你也节哀。”
就在这时,张红脑中某个地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个女人不错吧,我和她搞过婚外情。”
“什么?”张红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想找出是谁在说话。
肖慧看着张红,不解地问:“怎么了吗,嫂子?”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跟你去郊外爬山,被蛇咬的那天,我本来打算带她去海边玩的,结果因为对你良心发现,取消了,真倒霉。”
张红倒吸一口冷气,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抓住肖慧急忙问道:
“你跟我老公有一腿,是不是?”
肖慧挣开张红的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立马转身跑掉了。
周围的人满脸尴尬,偷眼瞧张红的神色,只见她很快平静下来,连悲戚之色也一扫而光,往赵军的墓碑上吐了一口唾沫,狠狠骂道:
“王八蛋,我竟然还为你流那么多眼泪,活该!”
说完,张红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你何必这么生气呢?我已经死了,你就算骂我也没用啊。”那个明显属于赵军的声音依然伴随着张红。
“滚,你都变成鬼了,就别来缠着我,去找你的小情人去!”张红余怒未消地说道,心里却已经忍不住有些发憷,要是真的冒犯了鬼神,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不是理,只是个声音而已啊,”赵军的声音无奈地说,“一个只有你能听到的声音,我倒想和慧慧说几句,可她听不见啊。”
张红的怒气又升了上来,决定无视这个声音的存在,赵军这个负心汉,就算变成鬼自己也不怕他,不是理就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赵军的声音就像无法关闭的广播频道一样在张红脑海里持续播放着,一会抱怨她做的菜太咸,幸好自己再也不用吃了,一会又在张红洗澡时挑剔她的身材因为缺少锻炼而失去弹性,没有了年轻时的激情,简直把生前的牢搔全都发了出来。
张红忍得脸颊生疼,从柜子里翻出了赵军最喜欢的西服外套,用剪刀绞成了一堆破布。
“败家娘们!”赵军的声音似乎生了气,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红安然入睡,一宿黑甜。
六
第二天一早,张红又去了医院。
刘明学一脸无奈,问:
“怎么,婚姻咨询师不管用?”
张红摇摇头:“现在我能听到我老公的声音了。”
“听得到你来看医生干什么呢?”刘明学又不懂了。
“可是,我老公已经死了啊。”
刘明学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你是说,幻听?”
“对,对,对,”张红忙不迭地点头,“肯定是幻听。”
“我不是幻听,你连自己老公声音都听不出来吗?”赵军的声音不高兴了。
“你肯定是幻听!”张红看着空中某个点斩钉截铁地说。
刘明学顺着张红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窗外一只鸟儿翩然掠过。
“我在说我老公,不好意思。”张红解释说。
刘明学顿觉一股寒意从脚尖升起,直冲脑勺,赶紧给张红做检查。
各种仪器轮番上阵后,得到的却还是和上次一样的结果。
刘明学不敢看张红的眼睛,低着头说:“我建议,你不如去看一下精神科吧。”
“哈哈哈,”赵军的声音大笑起来,“人家怀疑你疯了,知道吗?”
“我没疯!”张红站起身一拍桌子,把刘明学吓得差点趴在地上。
张红欲言又止,往空中狠狠瞪了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第二天,张红开车回了老家,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县城。一是为了看望父母,二是听母亲说,附近山上的一个和尚道行高深,最擅长驱除邪祟。
金碧辉煌的禅寺矗立山巅,远离人间烟火,却挡不住滚滚人流。
抽签算卦的摊前围满了信众,热闹的气氛不输赌场,上中下签各凭手气。年轻的和尚手持平板电脑,用最新的算命软件进行解释。
土地神似乎自己知道沾了佛陀的人气,只能灰溜溜地立在一个偏殿里。童颜鹤发的老和尚在这里接待了张红。
听完张红的讲述,老和尚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又叹息着摇了摇头:
“施主你这是怨魂缠身啊,而且又是生前至亲,驱除的难度极大,幸好你找到了我,贫僧就算豁出老命也要救你于苦海之中。”
“谢谢大师!”张红说着便要躬身下拜。
老和尚扶起她,一脸和蔼的笑容: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