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乡村满艳周青村长 周青乡村艳遇生活
一场大雨过后,县城里那个河沟还是没涨起来,毫无生气的杂草把仅有的一块水洼隔成了牛皮癣,有辆灰色的面包车像具尸体一样停在浅滩上,有几个年轻人从车里拽出了一只雏羊,四只脚绑在一起,它的叫声很大,但此时此刻它就只是一坨被摔在泥滩上的肉。
我站在一百米远处的桥上,扶着还带着阴冷的栏杆,寒气从手心里弥透进去,很快就把仅剩的一点温热吞噬了。
李文生把摩托车往栏杆上一推,冲过来向我抡起了拳头,他的拳头很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像一个丢在野外冻了三天的馒头。
那一拳打在了我的左眼球上,我立刻感觉自己的眼眶空洞得如黑夜一般凹陷,剧烈的疼痛把我的身体向后拉扯,我倒在了地上。桥面全是崩裂的小石子,我本能地抓起那些硬沙粒,向他丢过去,砸在他的黑色夹克衫上,发出无助的悲鸣,又弹了回来。他走过来一脚踩住了我的胸口,嘴里嘟嘟囔囔,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这个场景在刚才的五分钟内,我已经幻想了无数遍了,但是此刻的他并没有动,安静地坐在摩托车上抽着烟,把视线停在了不远处支开的烧烤架上。
其中的胖子很利索,雏羊很快就不叫了,他又踢了几下它的肚子,然后从车里端出了一个盆,不到一个小时,它会被分成块,然后热气腾腾地塞进那些年轻人的嘴里,他们的口水会涨得比河沟还要高。我看着李文生,实在憋不住了,我说。
“你为什么不打我。”
“羊太小了,他们不够吃的。”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没有看我,对着阴郁的晨雾接着说。
“我拦不住你。”
他说完往夹克衫里掏着什么,我退后了两步。他把匕首放在了摩托车座位上,那把开了刃的刀很刺眼,我皱了皱眉头,他说。
“摩托车和刀,我放这了。”他把烟头弹进了河沟里,“我知道你还是要去。”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叹了口气,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团白雾从他的嘴里呼出来,然后变大,包裹了整座桥,又即将吞浸掉整片河沟,草滩,面包车,烧烤架和雏羊。
我是要去。
我感觉我等了很久,从出生到三十岁,我的生命像是一条爬满虫子的绳子,总是漫无目的的抻着,任它们在上面啃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那一声断裂,然后因为崩的太紧又飞到天上去,一直飞到天上去。
“杀了他们吧,如果可以的话。”
李文生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很害怕,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拦我,没有劝我或者打我,骂我是个傻逼,告诉我别再折磨自己。他什么也没做,留下摩托车和刀,转身走了。
我魔起了摩托车后座上的刀,总感觉生命的尽头好像到了,像那只羊一样,已经在烧烤架上煎着自己,烫熟的身子上满是油腻,起吗不疼了。我把刀放进了背包里,跨上了摩托车,发动机的哒哒声让我不再那么纠结,我拧着把手,向着郊外那条废弃的通道驶去。
如果我那几天不走,她就不会死,被人丢进麻袋,扔进河沟里,随着根本不会涨起来的河滩漂荡,孤独地在荒凉的野地里待了一个晚上,然后永远就待在了那个完全挣扎不出的恐惧里。李文生出警的那天早上就打电话给了我,等我到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回县城的车像是装满了压抑,根本开不动,我也根本没法想象祝楠被扭曲的身体。在那一段路上,车子一共扎上了一百八十三块石头,我从大巴车的最后一排被颠起来一百八十三次,我希望我可以一直在路上,把事实当成窗外的风,呼啸不呼啸都行,过去就行。
但是当我看到那个被死死系住的麻袋,再经过了一晚上浸泡开始泛白的时候,我知道我过不去了,我知道我的一生可能就这么完了,那根绳子断了,我在等的是什么,是她的死,还是我的痛苦与仇恨,我分不清了。
一年了,什么也没有,祝楠就像是从所有人的脑子里被抹去了,一点痕迹也没有。李文生也从来不提,火锅盆里的羊肉片翻滚起来和白菜搅在一起,泛起往外溢的白沫,他抽着烟看着我,把所有警队的事都讲给我听,我觉得他们都该死,被什么人也丢进河里,去感受一下那种无助。
“王皓,你不该在这里了。”他夹着羊肉放到了我的盘子里。
“我还有事没做。”我喝着酒,我学会了喝酒,什么都喝,只要能醉。
“市里那所学校你不回去了?总要往前的。”
“你晚上去过那个河滩吗?”
“什么?”
“我能听到她。”
“王皓。”
“从草滩上飘过来,很缓,像一支曲子,但是很冷。”
“没办法的。”
“我也没办法。”
我不知道那儿站着几个人,什么样子,但是我总归是要去的,如果可以,我会把自己丢在那里,站在他们中间,任他们嘲笑,唾弃,捶打,然后用力反抗,撕扯,杀了他们。
县区的郊外越发的阴冷,晨雾也越来越重,摩托车被灌满了露水,像一池泪水,在看不清的石子路上摇晃。我想不了太多,李文生给了我这个地址和那几个人名,这就够了,他也做不了太多,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谁也做不了太多。
废弃的通道像是一个劈坏的山洞,只有十米左右,南北的阳光都可以照进来,一半长一半短,没什么看不见的,里面什么都有,动物的粪便,人的粪便,动物皮毛,人的皮毛。墙壁全是刻痕,涂鸦和张牙舞爪的幻想。但是此时的通道被三个人挡住了,他们站在入口处把阳光彻底挡住了,里面的样子我一点也看不到,是不是有什么动物还在里面,野狗还是猪,不过可能都会被他们手里拿的棍子吓跑了吧。
我停好了摩托车,从背包里掏出那把刀子别在背后,走了过去。空气变得异常的沉闷,好像要下雨了,石子路也变成了泥土地,到处都是废弃的味道,身旁的树林残枝半垣,向着迷雾前探着身子。 1/2 1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