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眨眼过去,程菲菲背着包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身后跟着屁颠屁颠的罗昴,拎着两个大行李箱,累得汗流浃背。
说起来也真奇怪,回想起那些年的时光,记忆系统就像是被加上了一层滤镜,总是自动过滤掉多余的东西,只留下美好的一面,那个充满朝气、活力与追求的年岁,那时候我们以为这不过是蓬勃气息和美好愿景的刚刚开始,却没想到那是它某种意义上的终局。
程菲菲一边上课一边找了个兼职,大学四年勤奋而充实,大四顺利考上了研究生,罗昴在音乐学院混的也不错,偶尔去酒吧驻唱,毕了业跟着师哥们组了个小乐团当吉他手,每个月都有演出,每次他抱着吉他来找程菲菲的时候,宿舍楼下经过的女生总会若无其事的偷偷看他。
那天罗昴骑车去接程菲菲,程菲菲从教授办公室出来,面色很不好,好像有点贫血,袖子皱皱巴巴的。
“没事吧?”罗昴小心翼翼的问道。
程菲菲坐在后座上,什么也不说。
罗昴能感觉到,程菲菲很不开心。刚考上研那会,程菲菲还是很高兴的,他们俩拼钱在学校附近租了房,每天精打细算买菜做饭,节省电费。和时间所有平凡的小情侣一样,日子平淡而甜蜜。
后来罗昴问程菲菲:“你这研究生读的是不是不开心?”
程菲菲收拾了一下书包,低头说:“回来再谈这个吧。”
说完就出门了,程菲菲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Chapter·4
带教程菲菲的教授说,小程其实和他提过精神压力方面的事,也许是觉得对未来很迷茫。
罗昴看了看西装革履打着领带的教授,觉得是放屁,这些话,程菲菲从来没跟他说过一句。
那段时间罗昴疯了一样满大街找程菲菲,给所有认识的人打电话,无果,甚至被警察当成了嫌疑人控制起来。程菲菲的父母和罗昴的母亲来了上海,罗昴妈向警察再三保证程菲菲和自己儿子从小就认识,这小子从小到大虽然混了点但不是那种丧尽天良的人,程菲菲的妈妈一刻不停的抹眼泪,自己母亲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程菲菲的爸爸红着眼扯着嗓子还在和警察争论着什么。
隔着玻璃,罗昴的手掌狠狠紧握成拳,骨节发白。
他被从头到尾查了一遍,最后没个结果,就放了出来,乐队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上海也留不住了,只能回了老家,罗昴妈一下子老了,头发白了一大片,罗昴原以为老妈得拿擀面杖狠狠抽自己一顿,但是罗昴妈靠在沙发上,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混蛋了点,但我相信你不会害人。”
罗昴走进自己房间,盯着自己屋里的窗户发呆,突然一阵胸闷,感觉呼吸不畅,于是顺手拉开窗户。他踌躇了一阵,顺着阳台翻窗爬到楼上程菲菲的房间,她去上海上学,房间一直空着,堆满了杂物,他拉开程菲菲的抽屉,看着抽屉里躺着几个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蛋黄派,罗昴鼻子一酸,拿起来撕开包装纸一股脑儿都塞进嘴里,一边哭一边艰难的下咽,哭声惊动了程菲菲的父母。
然后他又被民警带走教育,社区里的警察和他们也不是陌生人,掩遭了他几句:“偷东西没有,自己主动交代了!”
罗昴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摊开手,手里握着变了形的包装纸。
一晃五年多过去了,罗昴又离开了老家出去闯,这几年他什么活都干过,当过服务员摆过地摊,现在开着个货车当司机,没少跑长途,转了大半个中国,在高速公路上遇上过穷游的小伙子小姑娘们,也会顺路捎一段,累了经过服务区,他也会在停车休息的时候抱着吉他给这些年轻人们唱几首歌。
有个姑娘送了他一个许愿瓶,就是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各种好看的鹅卵石。
他微微一笑,把瓶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瓶子在手里转了几圈,没扔,把从程菲菲房间找到的蛋黄派包装纸叠的整整齐齐,塞进瓶子里。
有天罗昴开着车,忽然接到了一个上海的陌生电话。
——程菲菲找到了。
人是被勒死的。
检修电路,从地里被挖了出来,勒死她的是一条领带,罗昴看着眼熟,缓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找那位教授打听程菲菲去向的时候,他见过。
后来教授被抓了,判了十年。
程菲菲的父母和罗昴妈都来了上海,程菲菲的爸爸领走了骨灰。罗昴趁着没人注意,用那个许愿瓶偷偷装了一点骨灰,揣在怀里。
Chapter·5
今年上海实行垃圾分类,罗昴看见一对小情侣拉着手站在垃圾桶前纠结怎么扔垃圾,背影被夕阳深深的拉长,两只紧紧拉着的手时不时前后甩来甩去,有时候被甩开了,又重新勾在一起。
罗昴笑得可得意了,他紧紧攥着玻璃瓶,永远也松不开手。 3/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