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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渡曾问过我，“如果注定无法相爱相伴，为何还要相遇。”
我回答说，“各有渡口，各有归舟。”
可惜渡口等不来它的归舟，归舟也找不到它的渡口。
伴着沥沥小雨，坐在山峁上的赵大牛一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刚刚冒出青草的大地，心中充满一缕无法驱除的寒意。
歇了的田地一片空濛，雨水洗涤着凡尘俗念。赵大牛对陪伴在身边的老黄牛诉衷，以泄心中的愁怨。他抹去糊了眼的泪水，沉吟着叹息着。老黄牛投来藐视的目光，好像在说“真没出息”。
在凝滞的气氛里，老黄牛的一声喘息，使赵大牛不再沉默发迷。他无耐的对老牛说：“好也是活，赖也是活，你以为活着的都快活，要不是老天的安排，谁还想赖着不成？”听到主人的苦诉，老牛扇动两只耳朵，以表同情。看出老牛的仁义，赵大牛忍不住给自己宽心：“唉！人比人活不成，比得多了会给自己扣屎盆子。”
在安与不安的矛盾中，赵大牛心中又产生了妒忌：唉，眼睁睁的看着刘家二小子启明，回家结了婚，婆媳娃娃一大群，腰身挺的贼硬，仗着二分五的威信，做了村书系。当年他混得还不如自己，可如今却能接待上级，溜嘴皮子，村上唯有他敢吆五喝六的训人；手里还捏着什么波导V10，双屏的。咱这穷老实真活得憋屈……。赵大牛的窃窃私语直烦得老黄牛立起身，对着横冲来的小燕子“哞哞”叫了两声，嬉戏着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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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牛的解忧和快乐，使赵大牛倾刻间觉得热流在心窝里涌起。他强抑住再要奔出的泪水，露出一丝苦笑。径自说：“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家了。”
他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瞭望不再下雨的天气，饥肠辘辘地望瞭望对面村上窑洞里那一点点微弱而泛黄的灯光。迎着沟掌里吹来的凉风，抽搐了两下乌青的双唇，拉着老黄牛快步入云，将那几代人都还不清的屈辱埋进心中。
夜色幽黑的硷畔上有群人，他们窃窃私语，阵阵感叹唏嘘。赵大牛不由放慢脚步恭听，是启明的声音：“人他妈一辈子图的就是捞个名声，名声若倒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扶不起来。”另一人附和着：“嘛名声不名声，赵大牛的品性没谁好，但除了老黄牛再有谁？还不是老光棍一条，活着和死了有什么两样？听到这里，赵大牛依稀看到一场闹剧：这是一群不地道的演员，正在排练。他们化装成衰老、饥饿、衣衫褴褛的男女，那清新悦耳和充满活力的嗓音，同他们苍老的面孔，难看的嘴唇和无光的眼睛形成了可怕的对照。赵大牛在众目睽睽之下，佝偻着疲软的身躯，躲在老牛身后干笑了几声，耸拉着脑袋回到家。
赵大牛动作娴熟，三八两下就弄食充了饥，收拾完毕，上炕抱了个枕头躺下。想起“大牛”这名号，酸甜苦辣的滋味在心头发酵。瞄一眼熏得发黑的窑顶，气愤难平：心底善良没老婆，杀人放火儿女多，那像我50多了还没个老婆。当个光棍还不安生，居然也受人饥辱。他转而又想：能被人惦念或是好事，偌大的村里人口不少，能比得上老子品性端正的没有几个？不要泄气，起吗老黄牛是自己的知己，在它心中我还是有价值的。不要怕别人说闲话——没准我这把烂骨头会飞向西天，成了人人羡慕的佛！
第二天，从山脊后探出头的太阳把个山顶照得彤红。倦缩在被窝里的赵大牛朦胧着双眼，凝视着窗外甩着尾巴的老黄牛。抚魔了几下自己柔和起伏的肚皮，栖惶、茫然、后悔，仿佛一群蚂蚁在脑海里翻搅着，一双渴望的眼睛如凋零的苦楝花。
心想或许命该如此，下海经商吧没哪本钱，到城里闯世界又没熟人，况且出远门还不认字。但总像望见叼着骨头的狗，心中不住流着涎水。盘算来盘算去，都怨当初咱没念书。面对着鸡犬相闻的村音，满肚子怨恨和慨叹，连自己都无法确定，在这个凄凉的世界上，眼前究竟是春馨氲氤的大地，还是簌簌寒雨中的微小冰粒。
实在纳闷，点上一支旱烟棒，猛吸一口，瞪着窗外的老黄牛嘻嘻笑了一声：该干啥，还是干啥去！ 2/2 首页 上一页 1 2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