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是金陵知府的女儿,得宠又得势。
知府办了个比武招亲,给这唯一一个女儿招男人。苏婉儿看着武场里打打杀杀半天,打着哈欠悄悄溜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粗布麻衣,竖起男人的发髻,去酒馆里喝酒。
那说书人正在一楼给几个小孩讲《白蛇传》,那说书人一席白衣,眉目英挺,是好看的长相。
讲完了,几个孩童得了趣一哄而散,说书人才得有空闲饮上小二端来的清茶。
掌声从二楼传来,那苏家小姐被故事吸走了魂,好晚才反应过来。说书人往上看,只看见那粗布麻衣的小少年正朝着他鼓掌。巴掌大的脸,脸色微红,眼神流转,是女扮男装的苏家小姐。
说书人家底原也是金陵城中的大户,和那苏家打过交道。只不过命运无常,树倒猢狲散,风光不再。
说书人原也见过这苏家大小姐,清高,刻薄。不过,之后的一场重病反倒使这位小姐性情大变,像换了个人般。
说书人看了一眼,也不作回复低下头饮那杯苦茶,他对苏家小姐并无好感。
“喂,说书的,我看你缺个朋友,请我来陪你喝酒如何?”苏家小姐喊他。
“我只不过是个说书的,怎敢高攀苏家小姐。”
“你这个呆子,我不过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苏家小姐笑。她笑得豪爽,像个快意恩仇的侠客,不像那待字闺中的清高小姐。
说书人不再说话,只埋头吃饭。
“说书的,你抬头看看。”她喊。
说书人抬头,一张紫色的方巾从二楼飘落,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以后直直落在说书人的肩上。
“女子高楼掷绣帕,说书的,你是接还是不接?”
“那说书的,最后接了吗?”
“接了。”
“嗯,不错。”
“后来……又还回去了。”
“咦,个书呆子!还回去做什么?”
“无端收人馈赠,不好。”
“愚钝,愚钝至极!”
说书的倒也不愚笨,他原本就是世家公子,不过家道中落罢了。苏家小姐记不清自己曾经见过那个说书的,性情大转,和那姥言书生相处,也能寻出趣味来。
“说书的后来娶了苏家小姐?”
“……没有。”
“为何?父母逼婚吗?”
“不是。”
“那是为何,方凌霄你别吊我胃口,倒是快说啊。”
“半年之后,苏小姐突然之间身体大不如从前,一日比一日衰弱。找遍了郎中,却找不出病根,药石罔效……”
“死了?”
“……”
“原来是美人薄命。”
“方凌霄,你一直走下去,没有目的地吗?”
“……不知。走得久了,反倒不知道自己所求为何。但这样一直走下去,总会有解。”
“人家道士一句话你就信了?”
“你……你怎知?”
“说书人,你说了这么多的故事,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一些鬼怪之说。”
“鬼怪之说,荒谬之谈。”
“说书的,若我说我是妖呢?”
由生而死,由死复生。周而复始,是为“复生”。
他们已到这山林中一月有余,从春及夏,由秋渡冬。此时,整个山林已是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高处极寒,方凌霄穿着夏天单薄的白衣,被冻得瑟瑟发抖。不知为何,林晟那一身红衣愈加鲜艳,看着便能生出一股暖意。
“方凌霄,你可以离我近些。”
“林公子,你为何不畏寒。”方凌霄问。他们找了一处山洞,可以避过外面肆虐的风雪。方凌霄躺在枯草堆中,睡意被冷意侵袭。而林晟身上的热度,维持着他浑浑噩噩尚不清醒的状态。
方凌霄发起了高烧,却全身发冷。
林晟笑:“说书的,我说了我是妖。”
方凌霄勉强睁开眼皮,只看见远处洞口模模糊糊的白光,和眼前人鲜红的影子。
“林公子,你为何总穿红色的衣服。”
“这是女人穿的玩意,你想说这个?”林晟嗤笑一声,“方凌霄,你怎么跟我二哥一个德行。”
“不……”方凌霄喘气,他说:“很好看。”
林晟沉默,他眼角的笑意消失掉,看着那人紧皱的眉心,又用手探了探高温的额头。
“个愚钝书生,我就当你烧糊涂了。”
“我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你?”方凌霄问他。
“……”林晟笑,“大概吧。”
“都说我是妖了,能幻化万事万物,人形也是可以的,你或许碰到过我,曾经。”
“说书的,你记得你走了多久了吗?”他又问。
“一个月……一季,一年,还是一生……我记不清楚了,林公子。”他回答。
“罢了,也没打算靠你记着。”林晟叹口气,“你只记得我算是陪你走了一段就好。”
金陵城往北,有一座复生山。山中由低到高,由春至冬,一年四时都被容纳在其中。
复生山中住有山魅,为赤色蝴蝶,可通人性,可幻化人形。若以其翅膀上的红色粉末为药引,可更替生死,篡改轮回。
这赤色蝴蝶三年一次应劫,应劫之时灵力逐渐消散。幻形不再,化为蝴蝶,直至翅膀断裂,长出新的翅膀来。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这痛苦也在一直延续。
不过这复生山难寻,前仆后继的世人不少,无一归还。看得见寻不着,此后,这山便被人们称为亡山。
及此,这座山除了那些山魅可自由进出,还未被一人寻至。 3/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