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戏演员的孩子,王小博。”
“嗯。幕后出钱的就是他父亲。是他雇佣那个神棍做的这些。”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变聪明?”
“是的。其实父母是最了解自己孩子什么样的,有一个笨儿子,即使再有钱,恐怕也会被所有人明里暗里地嘲笑。不过智商这个东西,我觉得很大一部分还是看遗传的,家长最好不要过于拔苗助长。但是这个王爸爸偏偏是个体面人。”说到这老黄伸出双手做出了个打引号的手势,接着说道,
“体面人嘛,讲究面子,但有个那样的儿子,平时学校里老师同学歧视,带出去家人朋友笑话,搁谁身上都不好受。这事儿应该是这位成功人士心里的一个结。再后来,他就听到了一种邪术,取聪明人的脑浆,请术士作法,熬炼,再给孩子喝下,可以获得牺牲者的智慧。说通俗点就是换脑。估计这人鬼迷心窍了,真的相信了这些狗屎。便找到了那个心术不正又精通这邪恶法术的神棍,出高价,让他杀人,取脑,炼药。于是就产生了五月份那第一个案子。”
听完这段话我不寒而栗,这位父亲的偏执疯狂令我胆寒,更让我胸闷压抑的是,世上竟存在如此荒诞恐怖的邪术。但我还是有些不解,忍不住问道,
“可是后面又死了两个孩子啊,是这邪术失败了吗?”
“不,那邪术成功了。确实孩子聪明了一点,但不是很明显,通俗点说,就是从弱智晋级为愚蠢了。孩子爸急眼了,找到神棍算账。神棍一口咬定他的法术没问题,只怪那个小乞丐本身也不是啥聪明人,折腾了大半天,却是个瘸驴换瞎骡子的结果。后来这俩孙子决定,再找个倒霉鬼,于是第二个案子就这么发生了。这次换的倒算是成功,王小博的成绩一下子就窜到了中等。王爸爸有点尝到了甜头,但是距离满意还是差点意思的。他想要的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而不是一个中等偏上的儿子。于是他盯上了和他儿子同班的小衙内。后来的事,你也就知道了。神棍被抓,供出来王爸,这俩人都按故意杀人罪给毙了。这破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好一份沉甸甸的父爱啊,真让人受不起。”我试图开句玩笑化解一下此刻略显沉重的气氛。哎,何处力堪殚,人心险万端。谁也不知道和你擦肩而过的皮囊之下究竟是人是理。我侧颈注视着门外零零散散的身影,咏叹易燃易爆的潘多拉魔盒,对面的老黄又开始了吞云吐雾。
“黄警人,如此说来,还真是那个怪人帮了你啊,把你领到凶手的住处,让你们无厘头破了大案。”
老黄脸上的平静被我几个不吉利的小石子激起了难看的涟漪。无感情的视线扫了我几下,盯着烟灰缸自言自语般念叨了起来。
“我一直不觉得他是人,不单单是因为古怪的衣着那么简单。就是……我说不好,感觉吧。尽管他有着人的外表,人的动作,人的表情,可一旦你和他相遇过,对视过,你也许就能明白我现在试图表达又表达不清的那种感觉。难以名状的,不可表述的,那种由内而外的诡异,恐怖。而且我也不觉得他是在帮助我缉拿坏人,虽然表象上看的确如此,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以这种目的出现的,我更不会对这个怪人心生感激。他身上似乎代表着厄运,或者灾难。令人压抑,不舒服。他给我的感觉是,并非生物,而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现象,一种我们理解不了的现象。”
“那您之后还见到过他吗?”
“那个案子之后就一直没见过,直到,今天上午。”
“哦?”
“嗯,今天上午办事路过火车站,在站前广场看见的。一样的,什么都和当年一样。黑子黑帽黑鞋,不难看但是乐异的五人,面无表情,双手插兜,伫立在有些空旷的广场,如同一根黑刺扎在苍白的肌肤上。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在眺望着,等待着即将从某个方向出现的某个人。我甚至不敢多看几眼,怕他突然转过头直视我,便匆匆离开了。这还是我在那个案子以后第一次看到他,今天你向我打听怪事,我第一下就想到他了,紧接着便回忆起了这桩陈年旧案,按规定我是不被允许向你说起案子的事的,不过反正我目前也全半退休,就当个下酒故事,听个乐儿就行了。小子记住一句话吧,我当这么多年警察,就明白一件事。这世上,什么样的事都会发生,有一些事人能左右,有一些则不能,我们不过是茫茫沧海中的一粒海沙,浮沉不由自己。”
夜已深,秋风裹夹着苍凉和夜晚的味道,与我擦肩而过,我竖起了衣领,把脸颊收回温暖中。秃树在我头顶企图为我遮住并不存在的星棱。我抬头搜索北极星,却已忘了它多年前的模样。收起目光,我继续前行。不大不小的街道,我一人前行。
传说人结婚后在夜晚沉入睡眠时会变成胡萝卜,我一直以为只是传说,当我午夜醒来看到身边的丈夫,才终于发现,原来传说是真的。
我从来最讨厌胡萝卜,颜色不喜欢,形状不喜欢,胡萝卜有什么味道呢,不甜不酸的,就像在白茫茫中的空间里走,一直一直走却没有尽头的样子,周围什么都没有,哪怕是黑暗,连颜色都没有,喊也没声音,跺脚也没动静,这种怎样折腾都产生不了感觉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绝望的很。但据说是富含各种对人有益的元素,但这种平淡无味的东西对我来说是难以下咽的,我宁愿吃大白菜。
跟他在一起十年,结婚五年,他竟终于变成了一根胡萝卜。
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
还记得当初跟他在一起时,我们俩都是讨厌胡萝卜的,青春时总是年少轻狂,恨不得生活是烈火烹油鲜艳张扬,哪里容得下胡萝卜的平淡。还记得夜半从家里翻墙出来跟等在墙下的他拉手爬上附近的山顶等着看日出。还记得那时候他拥着我说要跟我一起在以后的每个日子里一起看日出与日落。所谓的日出日落现在对于我们来说似乎也不过是一个时间的概念。
于是在这天的傍晚,我试探着问他:“太阳快落山了,我们是不是要做件什么事?”是的,原谅我也变得如此直白。
“什么?”他茫然。
“就是傍晚要做的啊,太阳快落山了。”我焦急起来。
“啊,对,米店要关门了,我的赶紧去买袋大米!”他恍然大悟,赶紧出门。 3/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