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砍了就有地方了么?」
「反正砍了之后,就有人去丈量土地了,懂人言的黄狗说,他们想要建一座养老院。」
哦,当年栽下泡桐的那群人,看来和树一样,也老了。他们当年真的年轻过呵,和那时的泡桐树一样年轻灿烂,可是人老了,便想着自己的归宿。我是猫,是可以住在树上的,他们是人,于是现在栽下了自己的家;我是猫,是时常远行的,他们是人,于是想把亲朋留在身边。
「你说我母亲叫我回家去看看?」,我忽然想起母亲来了,好像理解了母亲的言行,也许和人待久了,也就有了人气,有了人的想法。
「嗯,她说在养老院建成之后,她就会随她的主顾住进去,原先的家宅就弃之不用了,她猜想也许你会想去认识一下新的门路」,地雀喝饱了水,梳齐了羽毛,还是有些小心的从笼子里挪出来,「得啦,消息就是这么多」,然后簌的飞走了。
我是猫,但也许该像人一样,天冷了,回家去看看了。
我不愿以最恶毒的眼光观察世界,但是,如果恶毒的眼光能减轻世间哪怕一丁点儿罪孽,冷眼观百态,漠笔书人生,纵然凄心寒骨,亦值得!
――子夜徐风
七婶去A市了。
她本不愿去的。七叔过世后,年届八十的她独自生活了九年。上个月,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几乎要了她的老命。因隔壁二林子媳妇儿可怜她孤苦,给她送饺子,才发现七婶面似金纸,身如火炭,已动弹不得,急忙打120,把她送进了医院。本族的几个叔伯兄弟一商量,决定这次无论如何得把小宝弄回来。
小宝是七婶的独子,虽然从小被七叔和七婶捧在手心里,供在心尖上,可不知怎地,他与七婶就是合不来,特别是娶媳妇儿后,关系更糟了。这不,自从九年前料理完七叔后事,便再也没回过家。这九年间,叔叔伯伯们也打过电话让他回家看望老娘,可他一听就急了,“我只有爹,没有娘。”既然电话说不通,看来,这次必须得叔伯们亲自去A市了。
叔伯们自然是为了七婶考虑,可我知道七婶是不愿意去的。可不是我瞎猜,两年前她亲口告诉过我。
那时刚过元宵节,我回娘家看望父母,又顺便去瞧了瞧孤单的七婶。七婶还是那么爱说话。拉我坐在摆满了糖利的茶几边的单人沙发上,自己却搬了个半高马扎,紧挨着我坐下。半脸神秘半脸伤感地给我讲了个故事。
她说前村马家回来过节了。马家,我知道的,也在A市打工,并且和七婶的儿子一家住的不远。两天前,她去马家串门,听马家媳妇儿唠了多半天A市风情。唠嗑唠到兴致高处,马家媳妇儿又给她讲了生活奇闻趣事。可就是这趣事,可把老太太吓坏了。
那马家媳妇儿说,半年前,每逢夜深人静,他们总会隐约听到嚎声,不知道是猫、狗还是什么,一声紧似一声,一声惨似一声,时高时低,最后总会变成弱弱的呜泣。吓得她都夜夜瑟缩不眠,不光是她,她的邻居们也都如此。大家也很好奇,到底是哪里发出的声音。最后人们发现对面街屋那所孤零零忤着的民居特别有嫌疑。
那里住着一家六口人和一条怪狗,经常要么紧闭大门要么紧锁大门。男人虎背熊腰,是卖肉的,浑号老憨。女人娇小玲珑,白嫩的脸上两片刀片似的涂得血红的唇尤其显眼。一个闺女在外地上大学,不常回来。一个闺女在本地上高中,半月回家一次。最小的是个儿子叫金坠儿,在附近荷洼中学上七年级,每天打理家里吃喝便是女人的工作。还有一口人,是男人的娘,女人的婆婆。据女人说,老太太身材似男人般高大,力气出众,食量过人,就是脾气古怪,六十多岁,年级不大,就不爱干活,每天就喜欢呆在家里磨人。
女人们总是那么好奇,又那么爱揭开谜底。这不,一天下午,三个居家妇女一起来到女人家门前,如此这般商量一番,便“咚咚咚"敲响了漆黑的门板。
“谁?”
“荣大妹子,是我,来借个东西。”
“吱”门开了条缝。可就这工夫,三个妇女一起使劲儿推开了半扇门,一人说着“我家菜刀纯了,借你家磨刀石。”另两人便往里闯。平常,女人是坚决不邀人也不让外人进家的。女人一看这三人往里闯,一脸焦急,但那仨人却一边左瞧右看一边笑呵呵地说“还没来过你家呢,咋也得到屋里唠会lL。”蓦地,随着一阵铁链哗啦啦的响动,一阵低沉的“呜呜”怪叫声从堂屋左边小夹道的门板内传来。三人被惊了一跳。
“荣妹子,这是啥子叫呢?”
“我家那条老狗,老了,天天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刘姐,磨刀石就在这边厨房。没在堂屋那边,你们来这儿吧。”
“呜哦,呜哦……”
“荣妹子,你家的狗咋这叫法儿也?还呜哦呜哦的。别家的可是一听声都汪汪的厉害呢。”
“快死的老狗啦,吃的挺多,连家都看不了啦,还怪声儿怪气儿哩成天叫,直想打死它算啦!”女人恨恨地说。
在女人进厨房拿磨刁石的当儿,一个满眼疑惑的妇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夹道口,一把拽开门,“啊呀!我的妈呀!”惊叫着倒跳回来。另外两个妇女好奇的上前一看,也连连后退。那女人一愣,反倒双手抱肩,斜倚在门框上冷笑起来。
“你们仨不是来借东西的吧?”
“大妹子,那拴的是啥?臭气熏天的,头上毛都耷拉到地上了,你还扔地棉被给它搭窝。”
“那小尖脸贼眼儿的,从毛缝里露出来,倒像只猴子似的,吓死个人!”
“还有那前爪子,像手……手……哎呀……我滴妈呀!那就是手爪子!”
三个妇女惊魂未定地述说所见,女人却毫无波澜地说:“那是我家那老不死的狗东西!”
“不会是……是……是……”
“是老憨他那老不死的娘。”
“……”女人如此直白,三个妇女倒是一时语塞了。 2/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