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啊,”我理所当然地咧开嘴:“只给你做,开心吗?”
“……开心。”
然而倚在门框上的然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就这样,心事重重地给我让开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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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擅自陪伴的本质就是一种叨扰,然对于我不可忽视的存在多少有些难以掩饰的抵触。
庆幸的是,他依旧迷恋我饭菜的味道,至少饕足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时,他是欢喜的。
过生日的那晚,他格外欢喜,兴高采烈地拉着我的手,一路闲逛至中央公园。
“这个许愿池是我的设计,也是我作为独立设计师的处女作。”
我由衷地为他骄傲:“很漂亮。”
然没再过多讲解什么,静静地站在池边,欣赏着往来的年轻情侣纷纷为此驻足。
女孩倚在男友怀中撒娇:“亲爱的,你发誓,永远爱我。”
男孩眼含笑意信誓旦旦:“亲爱的,我发誓,永远爱你。”
诸如此类的画面比比皆是。
这种孩子气的仪式感让我毫无恶意地笑出声来:“年轻真好,什么都愿意相信。”
然打破了他静谧的沉默:“你不相信?”
“相信什么?”
“誓言。”
我毫不含蓄地摇了摇头。
他转身,与我四目相对十指相扣:“如果是我的誓言,你愿意相信么?”
这样天真幼稚的然让我哭笑不得:“今天是你的生日,应该许愿才对。”
然很执着:“既是誓言,也是愿望。”
我笑眯眯地认可:“好啊,是什么?”
璀璨的灯光之下,面对自己引以为傲的代表作,然目光诚挚,双手合十。
“此生不负眼前人,至死方休。”
这样庄重且深情的告白并未让我欣喜若狂,反而令我惴惴不安。
“别乱说话。”
他洋洋得意:“你信了。”
我无可奈何:“然后呢?”
然后,不安被他以吻封缄。
那晚,只剩下疯狂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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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认为一切遂意的时候,幸福到了急转直下的拐角。
那一日,门铃骤响,在厨房忙碌的我来不及解下围裙。
来人见到我时颇为吃惊,然而很快便调整了表情:“打扰了,我姓何,然的朋友,请问您是?”
我有些语塞,不知如何定义自己的位置,只好简单地报上名字,将这位何先生客气地让进门。
“然还没有回来,想喝点什么?”
何先生没有接话,反而将头转向厨房的方向:“好香啊~你会做饭?”
我不好意思地魔了魔后脑勺:“我也只会这个。”
“真想不到,他竟然肯吃饭了。”
我望向若有所思的客人,心中警铃大作:“……什么?”
“哦,你还不知道。”
何先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相当正式地递来一张名片。
我捧着那张简明扼要的介绍,脑袋里史无前例的慌乱。
“你是……心理医生?”
“真是倒霉啊,我和然除了发小,还有一层医患关系。”
“他生病了?”
何先生,不,应该是何医生,苦笑着端起茶几上的茶杯:“神经性厌食症。”
“……”
我突然为自己对于朝夕相处的爱人的无知感到恐惧,恐惧到如芒在背,恐惧到六神无主,恐惧到呼吸困难。
“程先生?程先生?你没事吧?”
我尽力平稳地喘息着,轻轻推开上前搀扶的何医生:“他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在明确我只是紧张过度之后,何医生不安地坐回对面。
“你听说过一年前,一对双胞胎兄弟莫名失踪的新闻么?”
我淡定地点了点头。
他们失踪的第二天,有个女人毫无预兆地发疯,不久便开车坠河自杀了。
“可是,这跟然有什么关系?”
“不是自杀。”何医生目光阴郁地转向然摆放在客厅的半身照:“准确的说,不仅是自杀,那个疯女人开车坠河之前,在桥头撞死了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提着满满两袋食材准备回家做饭的男人。”何医生不再直视我的眼睛:“也就是然当时的同居男友,阿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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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听然提起过阿靖这个名字。
就像他从未向别人提起我的名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的初恋,温润如玉,君子如兰,这些老气横秋的酸词放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难堪,何医生有些尴尬地补充道:“他是个大学教授,不擅厨艺。”
我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不知如何回应。
像阿靖这样的不食人间烟火,本就该十指不沾阳春水。
“唯一一次,然生日的当晚,他想为然下厨,可惜……”
可惜死于非命,从此阴阳两隔。
“阿靖出事后,然失魂落魄,整整三天不吃不喝,第四天,他将阿靖的衣服、书籍,还有相片画像,统统烧成灰烬。伤心欲绝却没有彻底发泄,而是强行抹去了有关阿靖的所有痕迹。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患上厌食症。”
“可,可从我认识他开始,然并没有厌食的病症,不管我做出什么饭菜,他都吃得很开心,他……”
我忽然闭上嘴。
此时此刻,脑海中有个可怕的想法呼之欲出。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