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誉打破了刺猬往日的平静,不时有搬弄是非,推波助澜的事务有待它去处理。突然觉得处在风口浪尖的它,比起以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平庸到窝囊才是更累……
倘若与白额不期而遇,是躲闪还是主动搭讪?刺猬有点拿不定主意。对于白额来说,也许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呢?就刺猬个人而言,到是从不介意什么。
想这多干啥?醉里乾坤大。刺猬突然没有在林子里闲庭信步的雅兴,折回身,钻进小土丘那边茂密葱茏的灌木丛。
它的小家庭,如同世外桃源,向阳温馨,鸟语花香。库房囤积物资丰富,随便挑一样,都唇齿流芳。
在琳琅满目的猴娃洞里,此时,它选了象征日子红红火火的耙柿子,韵味十足的品起来,这柿子甘甜爽口。
柿不醉人人自醉,刺猬也不例外,饱餐以后,恍恍惚惚进入梦乡……
周蝶是上海最负盛名的歌星。
柳叶眉,杏仁眼,掌心大小的鹅蛋脸,身材纤盈细长,留着时髦的西洋卷,穿着花色绸缎旗袍。一颦一笑,灵动明媚。
最妙的是她的歌声,透彻清亮,婉转悠长,如同一只灵巧的小百灵,唱到人们心坎里去。
所以每每周蝶在上海皇家歌舞厅演出时,台下总是座无虚席。
她的追求者不少,底下坐着听歌的便是了,其中不乏军界将帅、正界要员、商界大亨。这些人每逢演出必捧场,皆无所不用其极地追求她,隔三差五送钞票花篮、珠宝首饰,每天化妆间堆满了娇鲜欲滴的鲜花。
可惜这位大歌星连正眼都没给瞧一瞧,依旧只顾着登台唱歌,唱至动情处,心里头只惦记着两条街外那间旗袍店的小裁缝。
周蝶喜穿旗袍,衣柜里也是一水儿的旗袍,得空了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到街上去逛,回头再添置几身。
那天她心血来潮,到东颐街常去的那家老店,谁知一进门所见的不是熟悉的慈祥阿姆,而是一个穿着一身藏色长衫的年轻男子,他坐在桌前看书,戴着细腿金框眼镜,斯斯文文。
不像是个裁缝,倒像是位教书先生。
他抬眼看她,眉眼的笑意像一只扑棱的蝴蝶飞到她心上。
她问:“阿姆去哪里了?你是哪位?”
他答:“阿姆不小心扭了腰,我是阿姆的儿子,来帮忙看一阵子店。”
她作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随后却皱起那双细长的柳叶眉:“那岂不是做不了新衣裳了。”
他放下书,爽朗地笑出声来:“小姐别小看我,我可是出师了的。”说罢站起身来从抽屉里拿出卷尺,嘴角上扬望她,示意她过去量身。
以往是阿姆量身,她已经习惯了。现在换了一位年轻男子,她忽地怕起羞来,咬着嘴唇满脸通红,眼神四处乱飘。对方倒是认真,衣长,胸围,腰围,腰节,衣宽等一个也没落下,手法熟稔,确实像阿姆教出来的样子。
量好之后,他翻出纸笔,端端正正地记下来后,接下来领着她到后面去挑选面料。
“你叫什么名字呀?”周蝶跟着他蹦蹦跳跳,忍不住开口搭话。
“小姐叫我阿平就好。”
“阿平你记忆力可真好,阿姆都是量一个记一个,有时还得让我帮忙记着。”
他在前面没回身,但容易让人听得出话里的笑意:“多谢夸奖。”
他声音低沉,仿佛是她演出时后方伴奏的西洋鼓发出的声音,一字一句过于动听,都被她揉在心底了。她光明正大地看他的背影——挺拔笔直,如一棵竹,遗世而独立。
她抿着唇轻轻笑了。
做旗袍要花些时间的。
以往都是等上一两个礼拜周蝶才去拿,但这次她几乎天天去。她喜欢踏进门时阿平那抹春意盈盈的笑,她喜欢他开口讲话时悦耳温润的嗓音,她喜欢他裁制旗袍时那款一心一意的模样,她还喜欢他他看向她时温柔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阿平。
像其他女子一样,周蝶也想寻找一位能与她相伴一生的伴侣,瞧着身边亲近的姐妹纷纷拥有了能携手白头的人的确心生艳羡。然而她绝不屈身于那一众所谓的追求者,毕竟身在风月场所久了惯了,那些人是不是真心的,一眼就能看得清透。
但阿平与他们不同。
他虽然是一个小裁缝,地位不高,非风月之人,却能够真心待她,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过分趋近或疏远。
乱世里能遇到一个令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已经是万分幸运了,再加上周蝶不是追求门当户对的传统女子,芳心暗许是迟早的事情。
她以为,情投意合该是最最重要的。
旗袍做好的那天黄昏,她试穿了那身旗袍,刚刚好,完美契合她的身形。她欢喜得不得了,说什么也不肯换回原来的衣服。
夕阳度西岭,晚霞照东颐。
他们搬了小凳坐在店门口看夕阳和晚霞,周蝶把小脑袋靠在阿平肩膀上,挽住他手臂,笑嘻嘻地向他吐露了心声。
“你是位大歌星,而我不过是一个小裁缝,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呀?”
他宠溺地笑道,揉了揉她的发。
她撅着嘴:“哪里都喜欢!你的笑容,你的声音,你的模样,你的一切一切都好喜欢。比那些只会送花送珠宝的家伙好多了!我才不是什么大歌星,你也不是什么小裁缝,我们是互相喜欢的人。”
“好,互相喜欢的人。”
他将前方壮阔的晚霞尽收眼底,眉眼氤氲着柔情万丈,轻声地跟着她重复了一遍。
末了,阿平在周蝶的发旋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又情深意切的吻。
四
这两天演出排得紧凑,周蝶忙得没来找阿平。过了两天,她兴冲冲地踏进门,正准备喊阿平呢,只见阿姆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
她愣了愣,似乎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一样,环视了店里一圈,想要找出那个身影,最终开口问道:“阿姆,阿平人呢?”
“你说那个臭小子啊,他呀,回去忙去了,我前些日子扭了腰,让他帮忙看看店。怎么了?你找他有事吗?难不成是他做的旗袍你不满意?果然这小子的手艺还是不行……”
“不不不,旗袍很满意,也没什么事,他……没说些什么吗?” 3/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