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客厅,凌乱的房间,还有凌乱的厨房。房间里,阳台上,沙发上,到处丢满了婴儿的衣物,厨房里四处摆放着奶瓶、奶粉还有水壶,白色的奶粉洒在了厨柜上,有些掉到了地上,但是这一切,却没有人来收拾,有些奶瓶都还没来得及清洗干净,还引来了一堆的蚂蚁。
房间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一道、两道接着是第三道,三道不同的声音,三道又同样是婴儿的声音,三个声音一起,奏起了一曲让人手忙脚乱又心烦意乱的交响曲。
没错,这个家,新添了三位成员。就在三个月前,吴桐给这个家一下子生了三个孩子,一胎三个,而且,三个全是女儿。三个千金,一下子把这个家里的人给砸得头昏眼花。
奶粉要三份,就说便宜的吧,那也得一百多两百吧,一个月下来正常一个孩子要三罐左右,他们家一个月就是九罐,至少要一千多块钱来买奶粉。
纸尿片要三份,最便宜的也要几十块钱一包吧,一天就算再少那也得五片以上,那加起来一天就要用上十五片,一个月就要用上四百多片,纸尿片花的钱也要用了几百块钱。
除了那两样之外,还有已经准备好的衣服、被子等等,又要花了一千几百,还有这个家每天的开销,加起来,一个月至少要五千块钱以上,这还是最低的预算。
如果这个家家境不错那也算了,但是,这个家除了吴桐的老公陈庆林有工作收入之外,再无其他的收入。一下子增加了三口人,而且在这个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吴桐的婆婆住院了。这个家一下子陷入了困境。
吴桐正在房间里哄着三个女儿,她已经累了一天了,从早上六点钟起床,洗衣煮饭冲奶粉换尿片都一直没有停过,中午的时候她已经做好饭菜等老公回来取,然后再送到医院去。
说真的,她也曾经怀疑过,她的婆婆平时身体还算是硬朗的,怎么她生了女儿之后没三个月就病倒了呢?因为这件事,老公还一直怪她累着了他妈,所以他妈才会病倒。更让她生气的是,自己的老公一下班回来,就只会看电视,三个女儿的大小事务都是她一个人在操劳,好好的一个人,三个月以来瘦了将近三十斤。她怕,怕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病小痛的,那她的三个女儿怎么办?她只能把苦往肚子里硬是吞了下去。不能怪别人,要怪就怪自己,怎么那么能生,一下子就生了三个。
“吴桐,饭弄好了没有?”陈庆林一回到家,别的不问,就问了这一句。对这个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视而不见,一把鞋脱了之后就径直往厨房里走去。
当他看到饭桌上没有摆上饭菜,还有平时捎饭的饭盒没有装上饭菜,他的气就冲了上来。他一把冲到房间里朝着房里的人吼道:“你在家都干了些什么?在家里半天,连顿饭都弄不好,你说你还能做些什么?”
房里,吴桐千辛万苦才把三个哭着的女儿哄睡,这下可好了,经他这么一吼,女儿们全部都惊醒了,哗哗哗,三道整齐的声音又一同响了起来。
吴桐双目赤红,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还传来一阵阵的屎尿味,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刚才朝她大声吼叫的男人,她的心一下子就掉进了冰窟窿里面,本来就已经麻木了的心,再也激不起半点波澜。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着一个毫不认识的陌生人。半晌,她才幽幽地说:“你说我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从早上六点开始到现在,我没有停过一分钟,买菜回来,要给女儿冲奶粉,冲完奶粉给她们一一喂食,然后要洗昨天的衣服,洗完衣服要做饭,要扫地搞卫生,收拾房间,还要换尿片,还要洗奶瓶。陈庆林,你给我睁大你的狗眼,别人是两个人照顾一个小孩,可是我呢,我是一个人照看三个小孩,你自己扪心自问,你又为我和女儿做过些什么?”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在家里,除了照顾小孩,你还能做什么?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挣钱养家,我何尝不是一个人在养着你们几个,那我就容易了吗?你今天跟我说要钱买奶粉,明天问我要钱买纸尿片,后天又问我要钱买菜,整天都是在问我要钱钱钱,你又几何问过我,关心过我?现在我妈还住在医院里呢,一天也要花上个几百块,你以为我就不苦吗?你以为我的钱从何而来,这些钱都是我用命换来的。要怪就怪你,不生还好,一生就生了这么多赔钱货,害得老子的钱如流水一样花了出去,你以为我有多大的本事,我的工资就那么几千块钱,现在更是入不敷出了。没有我,你们就等着出去喝西北风去吧。哼!”说完他也不管几个正在拼命哭着的女儿,更不理那泪流满面的妻子,走到厨房装起饭菜就走了。
吴桐气得说不出话来,以前没有怀孕的时候,天天逼着她生孩子,现在生了,却又嫌弃她生得多了,在这个家里,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耳边传来女儿们一声比一声大的哭声,她连忙擦干眼泪,抱起其中的一个来轻轻地摇晃着,一只手在女儿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渐渐地,怀里的女儿停下哭泣睡着了。接下来是第二个女儿、第三个女儿。这样来回一折腾,她的双臂还有她的腰,已经累得动弹不得了。
她静静地看着这个死寂般沉默的家,冰凉得让她簌簌发抖。自从有了孩子之后,这一切都变了,丈夫变了,婆婆变了,自己也变了。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荒凉,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估计,谁也接受不了自己的三个女儿了吧。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即将要崩溃了,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她默默地坐在床头,看着三个女儿那可爱的睡脸,心中一片柔软。她舍不得离开她们,刚才那一刻,她想到了死,甚至想带着她们一起死。但是她舍不得啊,她怎么忍心,怎么可能那样的残忍呢?不过这个家怎么再待得下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