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父亲道出真相,父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是没有听到,开始自顾自地跟小北说嫁过来以后如何如何。
我愤怒极了,他总是这样,从不尊重我的想法。我从沙发上起身对着父亲喊道:“您没有听到吗?我不喜欢小北,我不喜欢女人!”
父亲不再说话,他沉寂一阵,突然转身拿起沙发旁边的拐杖打向我,那一下我看得出来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打吧,如果这样您能满意。我这样想着。
可那勒杖却没有打在我的身上,小北挡在我的身前,后背生生挨了这一下,在我眼前昏过去。
春风阵阵,敲打着白色建筑物上的窗子。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映入口鼻,我透过惨白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向前走的路。
刚才小北母亲和医生的对话在我耳边久久回荡。
“病人的外伤倒是无大碍,但是身体太虚弱,我建议做一下全面性的检查。我怀疑有别的潜在病症。”
“她有先天性白血病。”
我推开小北病房的门,她正在看岩井俊二的《情书》。她冲我笑,就像一束阳光照在我的心上。
“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我把书收起来。
“你说,女藤井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男藤井树了?”我为她盖上被子,她突然问我。
“是,我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小北又笑了:“好久没回医院了,我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一个病人了。”她的语气是那么的无所谓。
我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给她削苹果。“如果不是这次进医院,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小北把头向床后仰去。“或许是生病的时间太久了,我都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把苹果和刀扔在桌子上,歇斯底里地喊道:“不是大事,阿姨说你的状态越来越不好,随时会死的!这还不是大事,你告诉我什么是大事!”
小北没说话,她看着我,眼底尽是愧疚与心疼。“对不起。”
我收敛自己的神智,我这又是在干什么。她有什么错,就算早些告诉我,我又能如何。
“我去给你打热水。”我起身离开病房。
我出了病房,脚底却像是类了铅,一步也走不动。我靠在墙上,身体慢慢下移,最后抱住膝盖把自己蜷在一起,失声哭泣。自责和无能为力把我吞噬。
(四)
六岁那年,小北搬到我们胡同里,她从搬家的车上下来,抱着小熊玩偶跑到马路对面,笑着对我说:“你真好看。”
七岁那年,我因为不想上学在家里哭闹,小北和小白来我家找我,小北说:“不听话就打屁股。”说着,她就真的打了我。
八岁那年,小北休学一年说是回老家探亲。
九岁那年,小北因为没像我和小白一样被选上三好学生,在家偷偷哭了一个晚上。
十岁那年,学校小男生用毛毛虫把小北吓哭了,晚上放学的时候,他被我和小白好顿收拾。
十一岁那年,小北休学回老家探亲。
十二岁那年,小北第一次剪了短头发,被我嘲笑说很丑。
十三岁那年,小北同班男同学给她写了情书,被小白得知后,被警告不准再写。
十四岁那年,我和小白收到情书,小北不知在生气什么,两天没理我们。
十五岁那年,我和小白逃课跑去网吧上网,被小北逮回家接受父母教育。
十六岁那年,小北送我一盆樱花草,说这是她养活的第一盆花。
十七岁那年,小北休学。
十八岁那年,父母为我们三个人举办成*人礼,小白得知他喜欢的女孩子要全家移民去美国。
十九岁那年,我和小白高考考到外地,小北去车站送我们,哭得像个泪人。
二十岁那年,小北跑到我的大学来看我,撞见我在和男朋友接吻。那是我第一次向她坦白我的性向。她哭了。
二十一岁那年,小北参加高考,考到我和小白的城市,我们带她出去玩了一个通宵。
二十二岁那年,小白出国。我喝了很多酒,睡死在寝室,两天没出去上课。小北冲到我的宿舍,拎起酒瓶陪我喝,最后我妥协了。
二十三岁那年,我大学毕业,父母开始催促我的婚姻。我和不知道第几任男朋友分手,小北不知道第几次来安慰我。
二十四岁那年,小北拒绝了同校校草的追求,我说她不懂珍惜。
二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带小北回家。
二十六岁那年,小白回国给小北过生日。
她的生命永远的停在了二十六岁这年。 2/2 首页 上一页 1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