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下班回来之后,总是一如既往地先到楼下的便利店里去转一转,顺便再买两盒便当。
事实上,自从吃过她烧的那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他便开始时不时地想念她的烹饪手艺。她不仅烧的好吃,而且更关键的是,和他母亲的烹饪口味几乎如出一辙、毫无二致。可他当时并没有赞叹她的烹饪手艺。而等他再想坦诚相告时,她早就走了。
尽管那个次日的清晨他并没有留言让她立马走人,但她还是悄无声息地走了。他不知道,她从来都是一个懂得自尊自爱、有底线的女孩。
其实,她来找他,只不过是想从他身上找到一点能改变自身生活方向的勇气罢了。那一晚,她觉得自己有幸套上他那一具厚厚的铠甲就已经很满足了,并没有奢望得到更多。事实上,她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得到更多的东西。
“先生,欢迎光临!”
有一天,在一声清脆悦耳的问候中,他又看到了她。
她正站在收银台的后面朝他龇牙咧嘴地笑着呢!她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辫,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外面还套着一件略嫌肥大、标有便利店Logo的红色马甲。看上去,她就像一位勤工俭学的女大学生!和她从前那一种匪气十足、不良女青年的形象反差甚巨,俨然判若两人!事实上,她自己也照过镜子,原来洗尽铅华,她仍然可以恢复往昔那一副素面朝天的清爽模样。
他看得有些乐了,便笑了起来,不无欢欣地说:“美女,请帮我拿两盒便当!”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不过她想,他还是不笑的时候更帅、更酷、更有男人味!
他接过便当时,忽然笑意尽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是要看出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一样。她不由一阵心慌意乱,便赶忙低下头去。其实,她能有什么阴谋诡计呢?在一位警察的面前,岂不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吗?她只不过是想靠他近一点。
他忽然很意外、很诚恳地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请再帮我烧一顿晚餐,可以吗?”
她重又抬起头来,两眼定漾漾地望着他,嘴角很快沁出一股笑意:“当然可以!”
有天晚上,她果然又烧了一桌子的好菜等他下班回来吃,就像他母亲在世时那样。
那一晚,他吃得狼吞虎咽,喝得面红耳赤,全然没有往日那一股剑气难近的感觉。后来,他竟把自己给吃哭了、喝哭了!他在抽抽噎噎的同时,断断续续地告诉她,一桌子的好菜尽是当年她母亲的烹饪口味。他还告诉她,他父亲牺牲之前,在外地追逃一个杀人嫌犯时,还在电话里一直念叨着她母亲的那一桌子好菜。可他父亲却再也吃不上了,因为一个不慎,便在和那个杀人嫌犯搏斗时光荣牺牲了!从此,他们家再也没有吃过一顿团圆饭!……
一桌子的好菜,仿佛瞬间打通了他心中所有隐秘的暗道。
她觉得特别欣慰,就像真的做了一回他的母亲似的。
她陪着他一起走斝飞觥,喝了很多酒。这还是她自从坚定心思改变自身生活方向以来,第一次破戒、重新喝上了酒。她想,原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大堆腌泡了很久的陈年往事啊!而比起他的那些痛失亲人的大悲大伤,她的那些为数戋戋的小悲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后来,他们都有些醉了。她忽然喃喃地说:“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他一把揽过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呢?”那一刻,他那一双不知道是哭红还是喝红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她,沉重的鼻息里还喷出一股浓浓的酒味!恍恍惚惚中,她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而是情难自控地一头埋进了他那厚厚实实、宽宽阔阔的胸膛中!
再后来,他们自然而然地吻在一起了。那四瓣因充血而肿胀不堪的嘴唇吻得死死的,死死的,就像四块铁片牢牢地焊接在一起似的。
可暂时只能吻到一个吻为止,无法另辟佳境。
因为她不想让他误以为她的靠近是一种挑逗、一种勾引。同时,她也觉得自己需要慢慢地直起腰来,以配得上他那饥渴得如同一头荒原饿狼似的眼神。
5,
没过多久,她的男人,不,应该是她的前男友,忽然找到便利店来,恳求她回家去。
她冷冷地望着那个已瘦得像一条黑鱼干似的男人,任凭他怎么声嘶力竭、软硬兼施地恳求,就是无动于衷,再也没有往昔那一种为之痛彻心扉的感觉了。
她怎么还会跟着他回家呢?那只不过是用一根牙签撑起来的家啊!她怎么还会继续走老路呢?那根本就不是一条活路啊!总之,他想成为一个恶魔,她却没有必要跟着一起陪葬。不是她多么绝情,而是他那突然递过来的一支烟所能给予的全部温情早已不折不扣地用完了。
事实上,自从怀疑他往自己的包里塞了一粒小药丸、且又撞见他在家里吸食K粉之后,她便无数次声泪俱下地恳求他不要再碰那些东西了,可他就是不听。她最终只能放弃,只能叹息一声:算了!就连老天爷都拿一个吸毒的恶魔束手无策,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想,原来女人若是坚起心思、硬起心肠来,也决不会亚于任何一个男人。
前男友终于求累了,也骂累了,最后,只得悻悻地说:“那你抽空回去一下,把你的东西都拿走吧!”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落在那个岌岌可危的地方,只不过还有一本相册真的难以割舍。因为那本相册忠实地记录着她那永远魂牵梦萦的学生时代。尽管当初读书时觉得很艰难,但比起后来的现实生活,那点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她忽然学会了用一种豁达的心态去看待任何事情、任何困难。
暂别之际,她去找他,恋恋不舍地说:“我坐那一班T520列车,当天去,当天回!”他却一脸坏笑地说:“嗯,我不急!你要是急,就快点回来吧!”她没有搭话,而是猛然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只青黛色的翡翠戒指,而后抬起头来,略显忸怩地看着他,说:“我们一人一只,戴一天算一天吧!”
显而易见,那一种还没有完全补足的底气仍在不断搅扰着她。他默不作声,只是灼灼地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面红耳赤、低下头去方才罢休。最后,他一把夺过那一只大的戴在自己的手指上,还帮她戴好了另一只小的。 5/7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