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和孙大个子一时没了主意,韩长河不在,家里只有这一个女人,进,还是不进?
老杨抬手敲了敲门,女人没吱声,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孙大个子提高了调门:“我们是铁路的,老韩他去哪了”?
“我说过了,他不在,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女人的声音也提高了。声音比外边的天气还冷。
屋里屋外,一个女人对两个男人,僵持住了。
在这么一个生疏的地方,屋里只有一个女人,老杨不好硬闯。
老杨朝孙大个子摆了摆手,两个人退出厨房来到院子里。
“咋办,这就不进屋啦?”孙大个子疑惑地看着老杨。
“你看她那穿戴,你敢进吗?反正我是不敢”。老杨说着拿出手机,翻找着村长的电话。
一边等着村长,两个人找个背风的地方聊了起来。
“看来今天这钱真要泡汤,老韩要是一直躲着不着面,你有啥辙?”孙大个子首先没了信心。
“他还能欠帐不还啊?等村长来了再说,两千多块钱,不至于拿不出来吧。”老杨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点没底气,看他这个院子和院子里的这些东西,再看他那个媳妇,老韩家真不像是会过日子的人家。
“走,过去看看猪圈里有几头猪,没钱的话可以拿猪顶帐”。孙大个子说着就要往猪圈那边走。
“得了吧,就算给你头猪你怎么弄走啊?真不怕多事”。老杨一张嘴就否了孙大个子的想法。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等了有半个多小时,脚底板冻得冰凉,可还不见村长的影子。孙大个子跺着脚取暖,两只手不时的塞进袖筒里:“科长,这村长不能是玩儿我们吧,答应了半天连个人影都不见。”
老杨又掏出手机,刚挂通,就听院子外边传过来手机铃声。二人顺着声音望去,不但村长来了,还带回来老韩。
村长穿了件黄军大衣,脚上高腰军用大头鞋,一顶貂皮帽子扣在头上,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杨科长,等急了吧,我把老韩给你找来了,没有他,你们不是白来了吗。”村长还没进院子,便和老杨打上了招呼。
“不急不急,我就知道村长办事稳当。这大冷的天还麻烦你跑一趟,不好意思啊”。老杨和村长客套着,眼睛却盯在了老韩身上。
老韩穿了件旧棉袄,两只胳膊肘补了两块大补丁,一条藏青色裤子套在棉裤外面,长长的棉裤角用绑腿扎了起来。一双家做的棉鞋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一付棉手套十根手指头露出五根半,一顶狗皮帽子帽耳朵系在了后边。满脸的胡茬子起马有十来天没刮了,一双干涩的眼睛里透露出恐惧和无奈,给人的感觉根本就不像四十刚出头的人。
“怎么不进屋啊,这大冷的天在外边站着,冻坏了吧。”村长带头进了院子,伸出手和老杨、孙大个子握手。
“长河呀,还不前头给杨科长他们开门,为了你这点破事还让人家大老远的跑了好几百里地,我早就说了,该你赔的你就早赔给人家,铁路免了你那么多的钱,就这两千多块钱你还磨叽什么呀”。村长不知道是说给老韩听,还是说给老杨听。
老韩头唯唯诺诺地低着头跑到了前头,掀开草帘子,又小心的推开房门:“丫头她妈,来客人啦,快出来烧点水”。老韩人没进门,先给媳妇通个信。
厨房有些昏暗,只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外边的光照进了屋子,厨房才见了点光亮。而就这一瞬间,让老杨看到了一件让他改变初衷的东西:墙角上,那辆被火车头撞坏了的驴车,仍七扭八歪的堆在厨房的旮旯里。
屋门打开了,老韩媳妇单手扶着门,另一只袖筒空空地吊着还在微微打着晃。
女人早已梳好了头,洗干净的脸比刚才有了些精神,但眼睛里忧郁愤恨的目光还在。
进了屋,老杨、孙大个子发现,这个家简直就没个家样:南炕上用高粱杆编的炕席大窟窿小眼子的用报纸糊着;千疮百孔的墙纸一块块地裸露着泥底子,天棚纸因为漏雨而形成的破洞一个接一个,雨水画出的圈子像是一幅幅地形图;北墙炕上用穴子围起来的粮食囤子,谷子已所剩无几,一堆堆的苞米棒子杂乱无章地堆放在穴子旁边,那只大花猫趴在苞米垛上警惕地注视着进来的人。南炕脚底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披着件大人的黑棉袄挨着窗户坐着,一张破旧的看不出颜色的炕桌上摆放着几本书和本子,像是在写作业,见两个生人进来,小姑娘像是早已经知道了他们是谁,抬眼瞧了瞧便又低下了头。
村长看老杨他们两个进了屋四只眼睛就没闲着的东瞧西看,一句话也没有,便招呼写作业的小姑娘道:“丫头,快跟铁路上来的叔叔说句话”。
小姑娘再次抬起头,很不情愿地问候了句:“叔叔好”,便没了下文,仍旧低头写自己的东西。老杨看得出来,这孩子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
“老韩,你这家怎么过成这个样子?,这哪还像是个家呀?”村长埋怨着韩长河,但更像是说给老杨他们俩听。
“村长,你也知道,我媳妇她就一只手,干不了什么活,两个孩子上学还要交学费买书买本子,虽说是老二在他姑姑那,但每个月也不能一个钱不给吧?这家里家外就我一个人,原来还指望毛驴车拉个客賺俩零花钱,可毛驴子又撞死了,那车到现在都没修上,你说我这日子怎么过呀?”
“撞死了毛驴子我也不同情你,谁让你违规的?当时你要是停了车看看火车,哪能撞车呀,你没被撞到都算是命大了,”村长一点没给老韩面子:“铁路上这两位领导今天来就是要赔偿款的,你别跟我这哭穷,你看怎么给人家吧?”
看着老韩的家,听到老韩的话,原本唱黑脸的孙大个子倒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原来想要拿猪抵债的想法合计了半天也没好意思粟增口。他伸手暗中拽了拽老杨的袖子,示意老杨先开口。
没等老杨说话,就听外边门响,一阵冷风同时吹进了屋子。
进来的是位老太太,看年龄少说也有七十,身子骨还算硬朗。 2/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