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像少年自己坦白的那样,光是跟踪已经渐渐无法满足他了,他想要更多,更多,可是什么才叫更多呢?稍一思考,少年就明白过来,所谓的更多,其实指的就是肉体。观察一个个女孩像精灵一样释放自己固然美妙,但看归看,总不能没有一点实感吧?少年渴望触碰到女孩们的肉体。
“你要造个多大的雕像啊?”女孩好奇地问。
少年吓了一跳,一般的女孩在听了他的自白后都会反应激烈,要么扇耳光要么吐口水,他还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像样的回答呢。
“嗯……大概有我手掌那么大?”少年吞吞吐吐地说。
女孩的眼里放光。“你会雕刻?”
少年老实地说:“我不会雕刻。”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那你如何给我造雕像啊?”
少年的脸刷的一下红了。“造……造雕像是门技术,而找到合适的模特却是命运,我的计划是先找模特,后学技术。”
女孩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然后说:“那好吧,我可以给你当模特。”
少年惊慌失措,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当真的有人肯给他当模特时,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孩看着他尴尬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只见她拿出手机,走到少年跟前,温柔地说:“我们先加个微信吧,你想好了以后再联系我。”
突然有一天,学校里来了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男人。他步伐坚定,目不斜视,一进校门就直愣愣地朝雕像走去。
拥挤的人群也不知为什么自觉地为他让出了一条道,我看见那小个子面对着雕像,凝神细视,时不时还伸出右手魔魔自己青色的下巴,仿佛在目测这尊雕像的臂长身高以及胸围。突然,众目睽睽之下,那小个子张开炭黑的五根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紫色的弧,再一看时,雕像的那我不能写的东西就已经被他给包在手里了。寂静弥漫,热气蒸腾,还没成熟的枫叶提前纷飞,一只黄鹂落在雕像的脑袋上,看上去十分困惑不解。
足足过了有半分钟,人们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炸开了锅。仿佛发生了地震,人们喧闹着四散奔逃,雕像周围涟漪似的散开一环环人浪,不计其数的人被更加不计其数的人踩在脚下,痛苦的叫喊声不绝于耳,我听见婴儿的啼哭,男人的咒骂,女人的干笑,发了疯的人群洪水似的将我冲出了校门,看门的保安大惊失色,他先是看见远处弥漫开黑压压的一片阴影,然后是不计其数的鞋,铁蹄般践踏着校园的水泥地,扬起一路黄沙铺天盖地朝他压来。
慌乱中,那个小个子嘴角带笑,手还放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直到人们失去信仰的尖叫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为止。一片狼藉中走来了我们的校长,他也面带微笑,不过比小个子的更加阴险。
“喂,你,好样的。”校长竖起了大拇指,“我就说,一个雕像,和高考都沾不上边,哪儿能有这么大的魔力?”说着,他走到小个子的面前,也伸出手,触到了雕像的肩膀。
阴云密布的天空划过一道血红的闪电,隆隆雷声中,校长的脸庞被照亮一下就熄灭了,再看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具燃着闷火的焦炭。
“老子的女人也是你能碰的?”小个子轻蔑地吹了口气,校长就化成了一缕黑烟,随风而去了。
孩带少年进入了一所学校。
学校并不算大,绿化做得很漂亮,红色的200米跑道新铺了沥青,月光明朗,跑道潮湿,闪烁着冷清的光芒。操场右侧有一座台阶,通往篮球场,而围绕着篮球场的是参差不齐的灰色教学楼。整个学校就这么大,一眼可以览遍,没有什么多余的设施。
女孩带少年走进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学校明天才开学,没有什么人在,只是偶尔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工人或者保安模样的成年人不知从哪窜出又不知从哪消失,而这人对女孩和少年没有一丝兴趣。他们可以想走多久就走多久。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女孩在靠台阶的一边停了下来,手指着红色的沥青地面。少年看向她指的方向,什么也没有。
女孩说,“我当时就是站在这里,当众进行自卫的。”
“当众干嘛?”
“进行自卫。”
如果是白天,少年肯定会假装关切,可是一夜寂静中少年却只是很想笑。
“你别笑,这可是真事儿。”女孩看上去有点生气。
“可你为什么非要干这事儿不可呢?”少年终于还是笑出来了。
女孩抿着嘴,勾起嘴角,简单地说:“当然是被逼的。”
少年收住笑意,他能从女孩若无其事的语气中听出一点悲伤,像灰烬一样。
“当时也是一时昏了头,没有多做考虑,”女孩接着说:“他说,如果你爱我的话,你就应该站在操场上当众进行自卫。我心里一想,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强有力的证明呢?我确实爱他,但是爱并没有考试,也没有排名,更没有逻辑,不能推导也不能编写,没有人能发表一篇论文来论证爱情的合理性,而我们早就不习惯这种不科学的东西了。所以,为了能让他明白我的心情,我可以不顾一切。”
少年仔细想了想,说:“但应该还有不那么极端的方法吧?”
“没有,”女孩说得斩钉截铁:“就算有,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你做事真绝。”少年说。
“你也差不多吧,”女孩盯着少年的眼睛,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造什么雕像的。”
少年苦笑一声,看着女孩一副期待的模样,只好做出解释:“我从来就无法处理真实的感情,”少年说,“对我来说,爱情当然是好得不得了的东西,但人不可能只有爱情。担忧、嫉妒、傲慢、喜新厌旧、患得患失,我觉得这些东西特别多余,但又的确是不可避免的。”女孩听得很认真,少年受到鼓励,继续往下说:“我曾和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儿交往过,但还没过两个星期我就无法忍受了,当最初的激情渐渐平静下来,人性中更加真实的东西就像深海里的鱼一样一波波往上涌。明明只能在深海存活,为什么非要游到浅水区来不可呢?我看见那些愚蠢的鱼一个个被自己身体内的气压胀裂,浓浓的血腥弥漫开来,原本清澈的海水一下子就布满了破碎的鱼鳞、翻白的的肚皮,以及各种奇怪的内脏……”少年哽咽了一下,继续说:“然后我就变成了鲨鱼,把所有的污秽都吞了个一干二净。” 3/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