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只觉耳边生风,眼见着巴掌急急地照着自己飞来,她一个躲闪,顺手便捡起地上的如意,只一招,便将杜颜安结结实实的打倒在地。
苏玉至四岁那年被义父所救,便一直居于东坡里,东坡里虽小,却是楞聚能人异士,义父时常外出游历,便将苏玉托玉左邻右舍照看,苏玉少不得偷学了许多的技艺。
苏玉七岁那一年,有一玄衣青年来寻义父,那青年身高魁伟,剑眉星目,身上背一熟铜棍,每每和义父议事完毕,便执了那厉在院中操练,苏玉观那青年身手矫健招招带风,心里便存了敬意,待青年操练完,苏玉便央求教她几招。
那青年起初并不肯的,直言到女孩子家家何至于学男儿们打打杀杀,奈何经不住苏玉的轮番央求,最后便也默允了,捡了棍棒功夫中最简单的一招传授与苏玉,苏玉便欢喜的每日早晚操练,几年下来,竟也精进不少。
所以这个洞房花烛夜,值夜的家丁们人都听到了从喜房里传来的杜颜安的哀嚎,大家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杜家老爷前日里早已下了命令,只叫他们装聋作哑。
苏玉天性散漫,又八面玲珑,丝毫没有主人架势,几日下来便将这园子里的丫头小子收拢到麾下。
苏玉义父早年时候外出游历,从各处收罗了许多的稀罕玩意儿,苏玉都当珍宝一般收藏,眼下她见着下人们无聊,便将这些宝贝挨个分了下去,这些人摆弄半天毫无头绪,纷纷围在苏玉的身边,讨教玩法。
苏玉便嘻嘻一笑,“我可教不得你们,你们空闲了自己思量去吧。”
众人便嬉笑着散去。
杜颜安从偏堂出来,也伸手给苏玉要。他自打成亲开始,爹娘便更加约束了管教,几乎到了禁足的地步,他实在是憋闷。
苏玉便从匣子里又取了一件,丢于杜颜安。
杜颜安观那器物,棋盘纵横四十又五,棋子十枚,位列一二四,棋盘边缘留一方形出口。
杜颜安轻笑一声,胡乱披一件外衣,也不束发,便坐到案前,来回的拨弄。
半盏茶的功夫,苏玉在案前等得几欲昏昏欲睡,听得有悉索声,她抬眼发现,杜颜安手里擎着枚棋子,示威似的向苏玉炫耀。
苏玉心想,果然聪慧,面子上却是毫无波澜,又从匣子里拿了一件器物,“这个唤作难人木,你来试试?”
到傍晚时分的时候,苏玉的贴心丫头蓉儿便欢喜的跑来,给苏玉作揖道:“少夫人少夫人,奴婢刚刚从凉亭路过,听得老爷夸赞少夫人呢。”
苏玉便问道“因何?”
那蓉儿欢喜的上前道:“老爷说,最近个把月,少爷几乎一整天都没出门,这可是这许多年来头一遭呢,老爷欢喜的很,直夸少夫人贤惠。”
苏玉不禁哑然失笑,她将手放在唇边,冲着蓉儿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用手指了指内堂正伏在案前的杜颜安,正盯着案上的一串器物,眉头紧锁,堪堪动也不动。
三日后,杜颜安方将那器物研究明白,交于苏玉看,杜颜安一手提了难人木,一边赞叹道:“这个东西好,你那可还有更有趣的?”
大业三年,杜颜安任同关城县丞一职。
杜运来为人正直,向来厌恶卖人鬻爵之风,然杜颜安心思总不在家业,每每强硬的教授他,他便喊枯燥。有了之前的教训,杜运来再不敢强求,便顺了他的意思,花了五百两大银买了县丞一职。
苏玉眼见着杜颜安人服加身,每日行走于县衙和市井,颇有人家之风,苏玉便欢喜的铺了宣纸,一边催着让一旁的蓉儿快磨墨,“蓉儿,快,我要将这天大的喜事说与义父听。”
翌日苏玉便收到了义父的回信,只四字:
“福祸相依”
杜颜安做县丞的第三年,同关城民间流传着一则消息,县丞沉迷烟柳之地,不日将为这里的花魁赎身。
苏玉听着刚从外面回来的蓉儿将这些市井消息一一学来,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却狂暴的掀起了波澜。
苏玉用了两个时辰,终于在杜颜安归来之前,将心情平复了。
她用及其寻常的口气,问到正逗弄鹦鹉的杜颜安:
“你有些日子未曾向我讨要稀罕玩意儿,莫不是在外面又寻了更有趣的?”
杜颜安听得苏玉话里的意思,倒也不隐瞒:“你真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什么都瞒不过你。”
苏玉心里不禁冷哼一声,“眼下已是闹得满城风雨,你莫非当我是瞎子聋子了?”
杜颜安见苏玉有了愠色,便也将脸上的笑容收回,他踱步到案前,自顾自的斟了酒。
白桃佩,醉烟楼头牌,善歌舞,精琴棋书画,人言会变幻之术,杜颜安那日便是亲眼见到她将台下的一个客人凭空变没了,引得台下一众人等连连尖叫。
苏玉小心的藏了心底的酸楚,对杜颜安说道:“这等江湖小把戏,只可远观,何至于要为她赎身娶进家门?”
杜颜安道:“她的好你不会知晓,除却这变幻之术,她整个人都是有趣的,我和她在一处,没有约束,没有管教,只管活成我自己的样子。”
苏玉心下一片凄凉,她想要再找些话来说,终究再也说不出口。
那杜颜安接着道:“我本性顽劣,不堪重任,我不想遂我爹的心愿接了那铺子,就单单这县衙的职务,于我来说都是负担。自私也罢,朽木也好,你们都莫要在我这里下功夫了吧。”
苏玉见他面色沉重,不似在赌气,便知他此番必定是破釜沉舟。
她凄然一笑,这三五年的耳提面命,终是难换浪子回头。
她向他讨要了休书,只一个包袱,便出了杜宅。
拾阶而上,一青色长袍的老者,正驻足等待。
“义父,我终究失败了。”
“玉儿受(委)屈了,自古憾江山易,憾人心难,是义父轻言了。”
苏玉正倚在廊上缝制一件皮袄,木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窜了进来,边往苏玉这边跑,边欢快的喊道:“娘亲,娘亲,逮到兔子啦。”
苏玉将针线收了,那身影便已到眼前,稚嫩的小脸带着藏不住的笑,两手将一只灰色的兔子举到苏玉面前。
“娘亲,看,是骞儿下套抓住的。”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