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优哭哭啼啼地说:“可怜的珑云啊,都病到胡话连篇了,太可怜啦!”
阿优随后又跟义清交代:“你也到了说好要回橘家的日子了,那边新年也参拜结束回家了,你就先回去吧。不过,唯有这个孩子,”她瞅了一眼正在珑云屋子外的地板上打滚的贝儿,“你看看能不能暂时领他一起去橘家两天,老爷那边已经给橘爷发了电报了。我一个人实在没法照顾这个孩子。”
“没事的,就交给我吧,等姑母恢复健康了,你们再来橘家接贝儿吧。”
义清带贝儿回橘家,一进门,就已经看见养父哲爷那儿有客人了,这位稀客,竟然是义清的实父宗老爷的朋友吴先生。
哲爷和吴先生此前并没有太多交情,只在上一年年中的一个因缘巧合,通过宗老爷才彼此熟悉起来。
吴先生看到义清回来,便带着一点点玩笑的口吻说:“欢迎回来呀,哥儿。”
“吴先生好。”义清还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而他身后,那个背着八角笼桶的小孩贝儿,却贴在义清背后,露出半个脸,鬓角头发的小扫帚在微风中刷着他的脸。贝儿嘻嘻地笑着,用混沌不清的声音算是打了招呼:“呜呜噜噜噜。”
吴先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此时站在廊下的哲爷也走了出来,俯视着这个孩子,随后哲爷和吴先生对视了数秒,似乎有些许了悟般地对吴先生点了点头,说:“请先生不必担心。”
“那我这就告辞了。”吴先生对哲爷做了告别的手势,便悠然离去了。
哲爷温和地帮贝儿把背上的笼桶拿下来,然后给了他一包长崎的蜂蜜蛋糕,指了指被弯曲松柏掩映的小径,说:“后面是院子,去玩吧。”
“呜噜。”贝儿哼了一声,便用极不协调的步调往庭院的方向去了,此时他已经没有再背着那笼桶了,可是走路的时候,似乎仍被那阵阵贝壳的敲击声环绕着。
“父亲,吴先生就这么匆匆告辞了吗?您让他不用担心,是不用担心什么事呀?”义清问。
“吴先生可不喜欢总在我们橘家的故事里登场。他身份特殊,过多露面,俗话说,人言可畏。本来就该避免这种显得我们老在模仿晴明和博雅的事儿,吴先生说,可是我也没办法掩饰自己崇拜晴明的事实,正是因为没有办法摆脱这样的事实,又怕事情变得猫腻而无趣……”哲爷此时发出自嘲的冷笑声,“所以还是只留我这个无能之人来唱主角就好啦。”
“啊呀,父亲,你们利然心眼小,还在意这事情!”义清直言不讳地说,然后才意识到失礼了,便补充了一句:“抱歉,是我多嘴了。”
“义清你来。”哲爷蹲了下来,对养子招招手。
“嗯?”
“给你一个任务啊。”哲爷神秘兮兮地说。
“嗯。”
“等会儿你就去陪那孩子一起玩,然后呢,你找个机会把它推到院子里那口井里去……”哲爷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竟然还有微微的笑意。
“父亲您疯了吗!?”义清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而且,刚才哲爷竟然称呼贝儿为“它”,而不是“他”(注:日语的他是かれkale,它是あれale,发音不同)……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呀。“贝儿他是我姑母的儿子啊!”
“噢,它并不是。”哲爷说。
“难道您也相信那种传闻?即使贝儿怎么看都有点那个……但他确确实实是烂母珑云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呀。”义清辩解道。
“你可以试试看,玩耍的时候推它入井,如果是真的娃娃,我便立刻跳进去救他出来如何?”哲爷说。
“唉,真是不懂您!”义清气呼呼地赌气进院子去了。
而哲爷就拎起了那笼桶,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义清站在庭院里,有些百无聊赖,他看着那孩子一圈一圈奔跑着,似乎在追随无形的蝴蝶,便从屋边找出了之前做的竹马,高举在手上,对着贝儿喊:“喂,我带你骑马马好不好?”
“唔噜噜……”贝儿笑着过来了,两个小眼珠掉在眼角的地方,看起来有些滑稽,或者有些狰狞般地滑稽吧。
“喏,你坐前面,把腿骑上去,手抱着马头啊。”义清把贝儿肉乎乎又极其柔软的双手放在竹马头上。
噔儿蹬,蹬儿蹬。
他们绕着井口转着圈子,贝儿很开心的样子,开心到流下了眼泪,流了好多眼泪。义清看着贝儿的侧面,当那扫帚般的小发辫蹦跳起来,他看到了贝儿的一只眼睛里,比绿豆还小的眼珠子已经不见了……啊……
义清慌张地遥望着不远处,在庭院的长廊下坐着独自在玩“贝合”连连看游戏的哲爷。哲爷微微对义清点了一下头。
义清硬是克制住了自己的不安和怀疑,终于看准时机,一把把贝儿柔软的身体往井口推去,这动作简直像在塞一堆面团。义清用力太大了,竟然连小竹马也一起塞进了井口。
只听得贝儿大叫一声:“妈妈呀!”
这声音还伴着一瞬间在井里的回声,最后留下扑通一声闷响。
“父亲呀!快来啊!贝儿是个娃娃,贝儿会喊妈妈呀!”义清急得落下了热泪。
可是哲爷却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两人朝黑黝黝的井里望去,那一抹涟漪逐渐归于平静,似乎掉下去的孩子连挣扎都不曾有过,一个气泡都不见。
“您去救他呀……您说好要救他的……”义清哭了起来,拽着哲爷的袖子呜咽道。
“时间到了……”哲爷指了指井里。
伴着日光,义清隐隐约约看到了井里浮上来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在光线下折射出一种幻彩一般的光芒来,啊,啊,那是……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