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三班的学生都很可爱,可爱到让我觉得可怜。
“可怜?”雍曼说。
“因为那天晚上。”我看了看对面越来越浓烈的滚烟。
晚上八点左右,学生宿舍出事了,虽然是晚自习的时间段,但是我有学生因病请假了,打电话给我说他被呛醒了,天花板都是烟,透过木门上方小隔窗的缝隙往里进。他跑到走廊里只能看到上方一层浓黑,不知道怎么了。
我从教学楼狂奔到学生宿舍,楼管大爷在一楼的玻璃窗后听着收音机,看到我进来了站起了身子,我没管,径直冲到了六楼。
学生指了指天花板,烟很黑,直接覆盖了整面吊顶,并下压了一半宿舍门上的小隔窗,像是浓黑的沥青融化后在不停地滚动,味道则像是吃了呛鼻的炭灰。破烂的吊顶里全是裸露在外的电线,像一根根焦黑的火柴,一触即发。
应该是什么东西着了。
我们走了两圈,找不到火苗和来源,可能是吊顶里面。
我汇报了值班领导,教导主任,统一口径是,不急,学生没事就好,马上到。
突然我就慌了,当晚请假的学生有两个。
杨强呢?
学生摇摇头,我跑到他的宿舍,门没锁,但是推不开,我更慌了,一脚踹开了。我永远记得那个场景,浓烟像一只被困了千年的畜生,把每一根汗毛都竖向了门口,张开獠牙撕裂着我。什么都看不清,也像是高温的暴雪,还带着呼啸地风声把迷糊的红光全部掩在了里面。
杨强!
没有人回应。
我被重获自由的浓烟推在了地上,接着拨打了报警电话,并且看着墙壁上的灭火器。
雍曼没有说话,看了看我们脚下的灭火器。我把头扭向了马路的另一边,接着讲了起来。
我拿起灭火器冲了进去,那个拉环是我这辈子除了抄起那个啤酒瓶以外,让我觉得最牛逼的事情。我紧闭着嘴巴,屏住了呼吸,朝里面猛喷着救命的白气。越往里越看不清,但是火光刺眼起来,在一床被子上和一面贴着海报的墙上,并没有人。
值班老师来了,教导主任来了,楼管大爷,保卫处,都来了,和鸣笛的消防车一块,随后,校长也到了。
消防员先是用两根大管子接上了消防阀,然后把我拉出来,骂我是不是不要命了。等火势小了,烟雾也很快散去,才知道其实火并不太大,还好发现的早,两床被子,和烧了一半的木桌子。
我提着灭火器站在宿舍门口,满脸烟灰,像一只吃了屎的狗。其他人则争先恐后地站在宿舍的门口,好像是在买菜,又打破了那浓烟过后的沉静,讨价还价地抢着第一口新鲜。
谁报的警?
我。
“学生呢?”
雍曼问我,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咬在牙齿上,努着嘴。
“他被开除了。”
“不是请假了?”
“他怕耽误课程,睡了一会,去图书馆自习了。”我顿了一下,接着说,“学校在宿舍里发现了烟盒。”
“抽烟弄的吗?”
我看着二胖烧烤店,那里的浓烟也像起了一只关不住的畜生,虽然过不了马路,但是仿佛也冲进了我的嗓子里,我扭回头对她说。
“学校说是。”
“哎,这学生。”
我干咳了几声,像是真的吃到了什么烟灰。
“杨强过敏,吸不了。”
她咽了一口吐沫,应该是感觉太空荡,然后夹起了一块鸡肉,嚼了起来。
那天之后,下了一场大雪,我感觉无故地胸闷。我被叫到了消防大队一次,为了了解第一现场的情况,并且做了点记录。我被叫到校长室两次,第一次他抹得发亮的油头像匹骏马,又拍着我的肩膀关心起我来,这种精神可嘉,应该褒奖,还好火势不大,没伤到就好。并说安排教导处奖励救火人员每人一千元,在消防员来之前除了我,我没记得有谁冲进了那个屋子,但是我又想起来他们在门口买菜的样子,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没几天,学校来了一批穿着军人服的领导,把操场和图书馆包括宿舍楼,都走了一遍。然后,我就被第二次叫到了校长室,这一次他抹得发亮的油头像头死驴,坐在办公椅️上,看到我进来,和没看到一样,也和我没进来一样,他低着头说。
“王老师,火势其实不大吧。”
我皱了皱眉,不太懂,没回话。
“学生抽烟,你管了吗?”
我有点怕了,但依旧没回话。
“等处理吧。”
我觉得他好像忘了带乌纱帽,又好像早就藏在了屁股底下,哪有什么光,连油腻的头都发出了一片窒息的黑色,比浓烟都呛人。
处理结果很快下来了,褒奖了三名首当其冲的值班老师,教导主任和楼管大爷,当然没有我,我被处分了。
管理失职。
所有老师都看着我,好像连屁也不敢放,在那个颁奖后的报告厅里,我孤独地只剩下了胸闷的意识,飘荡在了耀眼的聚光灯下,窗外曾经晶莹的白雪也变成了若有若无的水洼,还带着肮脏的泥。
有位马上退休的老教师偷偷跟我说,学校被查了,动了很大的关系,才稳住了。稳住了什么,他没说话,我想可能是那个乌纱帽吧。被查的是学校偷工减料的操场,图书馆违建的不合格屎黄加盖,以及,学生宿舍裸露电线的安全隐患。所有的这一切,都好像是我的一个电话引发的,一个救命的电话。
我不知道这对于那个有目共睹的乌纱帽到底有什么反作用,我也不用知道,大雪彻底化掉了,县中学的太阳又升了起来。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没多久,学校就翻新了学生宿舍,安全隐患应该是都处理了。

被同桌魔完全身无力 上课同桌打开衣服吃我 同桌每天撩开衣服就
“应该是?”雍曼问。
“应该是吧。”我说。
她好像懂了,点了点头,我抽完了一根烟,又点了一根。消防车也终于到了,下来了几个消防员,接起了管子往二胖烧烤店里猛灌着水柱,似曾相识。我们都扭着头看着这一幕,像是在看一场电影,来来回回喊叫的演员和扯扯滚滚的浓烟,一切也许与我们无关,我扭过头又看着雍曼,一切也许与我无关。 2/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