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我哭着求定善原谅,我的一生都没有那么惶恐过,我不怕死,唯独怕定善不要我。
从我记事起,定善便在我身边,他从不嫌弃我,爱我,护我,宠我。
每当我嫌弃自己粗陋的长相,他都会生气,他总说,姑娘家胖胖的才可爱。
他舍不得向我说一句重话。
但他如今却说,“李图南,你真让我恶心。”
“不是的,定善,你听我解释……还记得那次绥绥唱曲吗?喜欢听曲儿的那位大爷就是张书成,就是那一次,张书成找到了我,他说他是我的大哥,我家中那五个哥哥和三个姐姐都没有枉死。他说母亲是想做女帝,发动兵变,皇外祖父为了保全李氏江山,主动禅位于张家,决不允许女子沾染朝廷半分……”
“……张书成怕我不信,还拿出了他们的婚书,我和张书成做交易,他需要我的处子之血开启那道禅位书,而我想尽快了结这些事。定善,你不是说过,等这一切结束了,你带我去关外吗?”
“定善……定善……你等等我好不好,定善……定善啊……”
“陈定善!”
他始终,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我追着他跑过山川与河流,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李图南,为什么连你,也利用我?”
次日,张书成将我送回了醉清风。
母亲躺在榻上,面色灰败。
“阿娘!”
张书成跪在床头,母亲没有施舍一点点目光给张书成。
“他去了?”
“父皇腊月初一晚去的,弥留之际还在念叨您。”
随后就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我与他,争了大半辈子,终究还是我输了。他于龙榻上殡天,是飞龙翔九州,我现余残身一副,草芥敝屣,哪怕重逢于阴间,我亦矮了他一头……”
我小时候总是不解,她总是不爱我,对我动则打之,骂之,再大一些,便用我的容貌身材奚落我,说我没有继承她的任何优点,与累赘无异。
我是迟钝,但我并不笨,我的生辰是大顺五十四年秋,正赶上我母亲的宏图霸业,我却真的成了累赘,影响了她的宏图。
“小九,你过来……”
我退了又退,离得很远了,我恨恨地瞪着她,“我恨你!”
我再也没有去看过她,直到她死,我都没有出现。
我忙着找定善,定善消失于腊月初八。
初八那日,我特意熬了一大锅腊八粥,浓浓的稠稠的,等到夜深了,定善都没有出现。
腊月十三那日,凤娘找到睡在雪地里的我,我全身懂得发紫,嘴唇上的冰凌结出雪花。
“凤娘,你看这雪花的形状,没有一片是相同的。”
凤娘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她把我抱得很紧很紧,“公主去了。”
“定善带着红鸾前几日就走了……”
我大口大口的吐血,声音长鸣,像是失去小狼的母狼在高岗上嘶吼,定善……竟带走了红鸾。
“凤娘,每一片雪花都不一样,但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所以,我并不无辜。
不久后,金陵城里出了三桩命案,皆是朝廷命人,分别是金陵州牧王新,庆王长随张冠,御前侍卫张鹰。
人府顺着他们生前各路关系,查到醉清风,醉清风被迫关了几日的皮肉生意。
绥绥不免来我这里抱怨,“九姑娘,你说这红鸾也真是的,她在的时候给我添堵,这会儿吧,醉清风就我一张王牌了,她走了都不给我清净……”
我笑了笑,眼泪都出来了。
我说,绥绥,你给我唱首歌吧?
绥绥伸出她葱白的小手,“给钱就唱。”
我大方极了,把我所有的金叶子都给了她。
绥绥说,九姑娘,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客人都豪爽。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我的思绪飘得很远了——
“小九,等报完仇,我会带你去关外,那里有奔马,大草原,瀑布……”
“小九,关外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和银河……”
“小九,你愿意和我一起骑马射箭,男耕女织吗?小九……”
……
“嘿,九姑娘,还听吗?我都快唱哑了,我把钱退给你一半……”
“不了,你拿着吧,你推我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绥绥坐在院子里给我揉腿,我的双腿已经麻木,没有任何知觉。
我问绥绥,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绥绥笑着说,如果金叶子算一个人的话,我应该是深爱着它的。
我被逗得咯咯直笑。
“九姑娘,你,怎么哭了?” 5/5 首页 上一页 3 4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