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上吧。游过去,死命地跑。”琤然走到船沿,船因此摇摇晃晃,船夫漠然地望了我们一眼。
琤然把折叠伞往船上一丢,在木造的甲板上掷出声响,她把双手叠在嘴周围,围成喇叭,冲着那永远下不尽的雨喊道:
“喂——大喊可好?”
“喊——什——么?”我也丢掉厚重雨伞,往着雨里不懈余力地大喊,伞落地,发出沉重的闷响,像丢掉一层厚厚的外皮。那雨是凉丝丝,以前竟是半次没有感受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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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喊点!”琤然兴奋地叫喊,她往着雨云,有叫它支离破碎的气势,喊得声嘶力竭,兴奋不已,“早晚要去看真正的瓶子!”她叫喊着,脚尖一扬,如越龙门,扎到运河里,往前游去,带起一道白沫。
我也要喊点什么!多久不曾这样!在感到出汗,心跳加快,肾上腺素分泌个不停,不自觉手舞足蹈,中枢神经淌起神秘的激素,整个人生猛得不得了,恨不得立马变成只海豚,不,还要大点,变成只虎鲸,不然干脆变成只鲲,往雨云里一番搅云弄雾,闹得它海朝地,鱼朝天——对呀!好呀!喊点什么!
一瞬间,我的脑袋里浮现出樱花,各种各样的樱花,揪成雨,连成河,香气得令人酩酊,罢了罢了,就喊樱花吧,于是大喊:“早晚也要看一次真正的山樱!”便扑通化作海豚。
倒映在水里的塔,闪耀着各种颜色的灯光,通体像是老式的电玩机,像素的虚线在其身上蹿下跳,不过没有吃豆人,背景音乐放的是贝多芬的《月光》。
往前泳,一个劲往前泳,这话再对不过,往后就知道,余生再无如此酣畅淋漓的泳,往后就得顾首顾尾,游个泳有翻来覆去地顾虑,跑起来也得左顾右盼,担心这担心那,现在不用担心,在琤然身边时,自觉不想其他事。所以喜欢待在她身边无非没有理由的,她看着瓶子,我看着琤然。
我们爬到岸上,衣服都湿透了,琤然兴奋地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塔,不由得发出惊叹,确实的,多少次假想过塔的样子,内部装潢,永不生锈的外壳,烟花似的灯火,舒缓至极的音乐。真当摆在你眼前,又觉得不一样,宛如巨大的生物,多少遮着层白纱,不亲自用手去揭是看不透的。
琤然跑起来,毫无顾虑地,与发疯无多大区别地,径直往大门跑去。我紧跟其后。
首先注意到我们的是保安,肥大的脸庞,皱着眉头,套着特大号的保安服,面色微黄,想必运动的时间微乎其微,上了餐桌,见到青菜萝卜如见债主,面对披萨炸鸡大快朵颐,一生中既无一次尽兴极致的游泳,也无一次毫无顾虑的狂奔,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一生皆是这样一张苦于生计的表情,既不合群,讲话也不好听,自始至终耷拉着脸,吃东西怕也是一股旧棉絮味,活像是只郁郁寡欢的猫。
姑且叫他猫保安。
“快看,琤然快看,猫,苦大仇深的猫,郁郁寡欢的猫,愁容满面的猫,耷拉着脸的猫。”
我指着保安,朝着琤然大叫道,不知不觉笑声从我喉咙里涌出,也可能是从别处——从湿润的眼睛里,从嘎吱作响的关节里,从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里,从鼻腔里,从无数细胞里,全身心皆在大笑,来回颤抖。我破天荒地笑了,发至内心,油然而生,这事往后也值得炫耀。
如预料一般地,我们抢先一步跑到电梯中,电梯大得怕人,楼层按键多似火箭控制台,装着个夸张的液晶屏。死命地往关门键按,当真在猫保安拖着沉重漫长的身躯到来前,门先一步地严丝密缝关上了。隔着门缝,听见“喵呜——”一声怒吼,果真不讨人喜。
完全密闭的空间里,琤然和我大口喘着粗气,但不到一半就相视大笑起来,笑声挣脱了重力地往上浮。
“嗳,这么高兴的情况,在我的人生里还是头一遭,”我对着琤然说道,“以前没有的,今天之前的人生都活在雨里,唯独今天才算真正的活着。”
“我也是,”琤然说,“在瓶子外遇见能得开怀大笑的事,以前多半没有的,今天是特别的,讲老实话,独自一人闯进来什么的,想都不敢想的,要有个人陪着,翻来覆去想,能一起的只你一个,多半是你给了我勇气。”
“是吗。”我小声应答道,心中默默想,究竟是谁给了谁勇气呢?纠结怕是想不出来的,眼下只需等,到了塔顶,真相大白。
“嗳,有想过塔顶什么样?”我问琤然。
“不知道,”琤然说,“不知道,大概得有个高高的水塔,四周围着栏杆,雨水打在水塔栏杆上,啪嗒啪嗒,但绝不生锈,在雨中保持不生锈的诀窍很多。”
“再正确不过,”我说,“太多东西放在雨里就得锈掉,苦大仇深的猫也好,棉絮味的自助餐也好,包括一个劲往房间躲的我自己,大抵都已锈迹斑斑,整个结构变得蓬松松,怎么说,大概是‘空洞’,得找点东西填满的,瓶子也好,遐想也好,之后得看到的塔顶也罢,或者大瓣大瓣的樱花,总是得装点什么,否则得坍塌掉,坍塌了可不好。”
电梯在第五楼毫无征兆地停下来,可不是,机器这种东西,不是人,让人停止发至内心的行动得花费大功夫,而想让机器停下,办法多的是,只需让那猫保安往应急按钮上一按,再轻松不过就停下来,易如反掌。
“是没有这么容易了,往塔顶的路被封了。”琤然吐了吐舌头。
“恐怕是这样,”我说,“待会电梯门打开,来的就是大人物,这塔要是座宾馆,来的得是西装革履的经理,要是办公楼,来的就是文质彬彬的秘书,但西装革履也好,文质彬彬也罢,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搞不好得闹到警察局,搅得满城风雨,第二天报纸头条登着再大不过的版面,用油墨印着粗体加黑的字,向全世界的人宣告,两个精神病或者小偷大举潜入作为最高机密的塔,行为嚣张至极,无法无天。”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