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拿上钱包后也随警察走了。
城镇中心的警安厅不大，建筑极其简陋，白漆褪色的墙壁露出斑斑点点的青色，屋檐镶嵌的瓷砖剥落，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处在落牙期。到了晚上，房屋苍老的气息令人心生出股股凉意，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误入一所残破的旧庙宇。
平东惊讶地问怎么回事儿?阿三呜丧的声音更加大了。俩人鼓着铜铃般的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我说：“被人举报。”
“扰民?”
“不是，警察说要喝尿，”我急忙纠正到：“警方要我的尿去检查?”
“尿检?”
“嗯。”我点头，发现阿三突然安静下来，没在哭丧脸说没谈恋爱就坐牢会不会娶不到媳妇儿和想吃蛋炒饭这类的屁话。我问他怎么不哭了?是不是渴了也想喝尿？”
“呸，”他说：“你想毒死我吗？”
三人隔着铁窗咯咯地笑。我们真乐观。
便警塞给一支试管后带我到厕所。厕所不是一坑一阀的豪华式，而是一阀一条便池道的简约式，也不知道国家每年的拨款都用到哪儿去了。当得知要尿在试管里时我整个人都傻了，毫不夸张地说，那试管小得像体温计。看谁不起警棍呢？这时警棍敲得门邦邦地响。
“利索点，脖子以下全是膀胱啊！”
“好勒哥，”我周旋地聊上了，“哥刚才那句话挺像电影里演的!”
“谁是你哥，别套近乎，人民警察不吃这一套，”
“真的很像，”我说，模仿道：“挺利索的嘛……我以前没得选，现在想做一个好人……谁演的?”
邦邦的声音又响起，“麻溜点，撒个尿都那么多戏。”
…
两扇泛黄的旋转玻璃门随风摇摆，嘶嘶声响彻走廊，长廊就是例道，过道两旁是临时关押所和接济屋，说真的，屋子还不如千年前的地牢，第一版本的牢房好歹有铺地稻草什么的可供取暖，如今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了。为形势所迫，也唯有暗叹经济倒退竟如此严重。
“完了完了。”阿三又开始了，人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说什么救命稻草成了压死骆驼的稻草，不仅胡言乱语，还大言不惭地说交友不慎。反观面无表情的平东，临危不乱简直是新青年中的楷模。而我怎么也想不通，维修电脑的有志青年怎么会被扣压？
“你怎么被抓的?”平东率先开口问到。
“领导半夜不睡觉来查水表，”我说，反问到，“那你们呢?”
“也是查水表，”平东抬手露出镣铐，他那时坐在地上，侧身靠着铁窗，随后突然问：“有没有想起谁的遭遇？”
我朝平东看去，发现他正盯着青色墙壁，深邃的眼眸一动不动。当阿三回应有时，那双忧郁的眼里闪过一道诧异的光，不过像流星划过天空后迅速消融在夜里，眼睛仍是空洞洞的。阿三说想他妈的蛋炒饭，我谁都没想，我也没多愁善感到怀念这间屋子的上届主人是什么人?反正不会是什么好鸟。
“走吧!”平东起身说，手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监狱就是他家开的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说这破地方没有答案。
“答案?”
“什么意思?”
当时的我想到了老王，我们几人也就他蹲过局子，这两个问题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困扰着我，不过，人很快就从思维里跳回现实，愣怔怔地看着阿三一角两饰——佣人般低声下气应承的警察和本色出演的被捕青年，两者饰角拿捏得很准，演得有声有色，仿佛世界欠他一个奥斯卡小金人。戏精对着路灯，对着垃圾桶，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能和流浪狗对骂起来。
被释放是因为平东的父亲，后来才知道平东是富二代，真是令人意外至极。但是，更令人意外的事发生在龙城灯会上。
阿三恋爱了，是在龙城灯会上某处无名烧烤摊喜结的良缘。
龙城，七月的灯会，八月的荷花节，这里不仅是旅行胜地，也是年轻人的相亲大会。
就在一个星空皓月的夜，喧闹的市里，扎着双马尾的女孩闯进了所有人的世界。束腰的米白色碎花裙齐腰，橘黄山的长筒袜齐膝，东瀛传来的平头黑色皮鞋，微微卷曲的栗色秀发被风撩起，虎牙和酒窝在笑里暂放。
“看到隔壁隔壁隔壁桌的女孩没?”
“嗯嗯嗯。”大家整齐划一地点头，眼冒着精光。
“咋们就比牌，谁抽到的点数小，谁就去问联系方式。”
这种搭讪方式虽然古老，但很刺激。第一局抽中一点的果皮兴奋地清清嗓子，顺一顺蓬松的头发，可没过多久便败下阵来，回来后灰头土脸地说：“她身边那位胖小妹的。”
众人笑。
第二局是阿三，同样以失败告终，而且败得很彻底，彻底击垮了他引以为傲的自信心，以至于被命运选中第三次时，他拒绝说不，说自己长什么样自己清楚，说自己配不上人家，说什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很颓废，但我们不想听，我们只想要对方的QQ号。最终在大家的危言怂恿下，历时很久的阿三凯旋而归，挺胸抬头地阔步走来，很骄傲地扔下一串数字。
这就是发生在荷花亭的事，扎着马尾辫的日系少女闯进了少年们的生活，也打乱了一江春水。一切到阿三公布恋爱时才结束，生活又恢复到如初的遗憾之中。众人心里都是那句——姑娘是好姑娘，可惜啊！不仅如此，始作俑者随时叫嚣着要切腹自尽。
生活恢复如初。唯一不正常的是陷入爱情泥潭的男人。阿三为爱情放弃了事业，平东只能忍痛关掉店铺，打算自己创业的公子决定将残余的碟片先寄存在酒吧里。
公子哥问家里借几张银行卡后便开始自己的奋斗之路，KTV，超市，旅店，可惜都一一以破产而终。很巧的是，平东来借酒浇愁那天，阿三失恋了。
平东创业失败了，只能回家去继承几套房子和几部车。可阿三失恋后整个人都变了，颓废，尖酸，刻薄，总是刻意戳别人隐藏好的伤疤。
“你有什么好的，别总是自以为是，有点小聪明就觉得自己是军师，你哪次出的主意不是馊主意，你就是被世界抛弃的跛货，你的主意和你的手一样废。” 3/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