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阿让你先来一下。”义清万分不安地对阿让招招手。
铃铃铃,阿让跑了过来,略有些不耐烦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那个,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又是这种日落的酉时,你难道不觉得有些蹊跷吗?”义清说。
“唔。”阿让沉默了几秒,脸色果然发生了变化,“这么说来,传说用杀生石封印的,三国时代来的金毛玉面九尾狐,确实就是下野国那须川这边的怪谈了。你的意思是……”
“嗯嗯!”义清用劲地点了点头。
“啊,那可怎么办?”
“我看不如我们假装带着她走。前面要是碰到一个小佛龛什么的,我就立刻趁她不备,仗着有菩萨保佑,当面把她砍了如何?”义清激动地说。
“这可不行啊,我们是修行佛法之人,肯定不能杀人的!”阿让拒绝道。
“你管我哩!这事交给我就好。”义清不屑一顾地说,顺着这话,他斜眼了又瞧了一眼这位少女,她竟也不动声色地打伞静默地伫立在雨中。不知何时,又或许是义清不曾留心,她披上了艳红色的斗篷。雨珠子在斗篷上蹦蹦跳跳地起舞,衬托出一个诙谐的笑颜来,义清顿觉不寒而栗。
“那么走吧,请。”义清于是把路让了出来,招呼阿让走在最前面,让少女独自撑伞走在中间,而他则默默地跟在最后边。义清垂下眼帘,缩着脖子,一手搭在腰间,准备伺机行动。
少女走路婀娜多姿,即使山路已逐渐泥泞坑洼,珂川支流的溪水已经混合着碎石和杂枝轰隆隆地洗刷而下,她依然步履沉着。只是最前方尚未走惯雨中山路的阿让,反倒显得很是踉跄。
即使没有看到阿让一步一滑的姿态,通过那铃铛不规则的摇摆激起的长短不一的响声,义清都能看出这一途的艰险困苦来。而那少女,不但走路踏实,还不时伸出一手,拨弄着阿让的铃铛——听啊,铃,铃铃,真好听,真美妙。
看着她的背影,义清不由地想到了那些在故事里和民间小绘本上时常出现的狐狸精的面目来。妲己也好,褒姒也好,还是玉藻前也好,都是和她一样的脸吧!
于是就这么磕磕绊绊一直走到雨势减弱,天空中云层散去露出一丝诡异的霞光来为止,义清眼前台阶的一边,那郁郁葱葱的杂草堆里,露出一个小小的佛龛来。可明明是一个地藏菩萨的佛龛,却不见地藏本尊的石像,只怕是常年无人,这石像损毁了或者给野兽推下山道了吧。
不管怎样。
义清故意好一阵咳嗽,等那少女和走在最前面的阿让纷纷回过头来时,义清举起了手中的短剑。黑暗中银光一闪,利索而无声。
“啊呀,义清!”耳边传来的是阿让惊恐的尖叫声,那声音让义清提着短剑的手腕不由自主地软弱了下来。两人不敢靠近,云缝的日光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彻底黑暗。
义清已经完全看不见阿让的轮廓了,只能凭着阿让的铃声勉强辨析出对方的位置。义清伸着手,叫唤着:“喂,阿让,阿让,我好像,砍到她了。”
“我……我……好像也踢……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不是,她的尸体呀?”阿让的声音和他背上的铃声混在一起,不自然地颤抖着。
“快跑啊,阿让!”义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瞬间感到强烈的不安,他感到自己错手了,感到……自己确确实实砍死了那个少女,她或许……真的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活生生地成了我义清的刀下鬼,死在了被雨水冲刷的山路泥地上,是我杀了人了呀!义清想到这里,感觉自己连把短剑也握不住了,一边和阿让一起在丁铃铛啷的响声中狂奔,一边颤抖着把短剑也扔掉了。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又聚拢起一阵沉重如山的雨云,然后狂风暴雨席卷而来,雨水就像是黄豆一样噼里啪啦砸在两人身上,简直犹如天谴。
不知何时,山路已到尽头,看似破落却楼宇乖张的善逝院赫然在黑暗中像是会走路一般扑面而来。两人的拳头接连砸着冰冷的院门:“快开门呀,快开门!”
几乎带着哭腔了。
开门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看起来也不过十岁左右的小沙弥。白白净净的小沙弥打着一把与他身材完全不相称的大伞,他老老实实给两人作揖,还踮起脚尖,给两人遮雨。
“我们是橘家的人。”阿让故作镇定地说。
“嗯,大师傅说过了,那么两位,正是大家相聚的时候,我带两位去用膳吧。来,赶紧把包裹给我拿好,我来帮忙准备卧房。”小沙弥热情地接过了阿让的包裹,不知为何,他笑着看着狼狈的两人,眼里尽是带着得意的淘气神色。
用膳之处居然聚集了三五个各处来的人,都说是被人介绍,才找到这个秘境的佛寺来的,问起这里究竟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居然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
膳食也相当简朴,简直不像是秘境该有的神仙菜谱,只有喝起来寡淡无味的茶水,茶杯也不是常见的陶土烧的杯盏,而像是石头做的,杯子里的凹陷圆润无棱角,看起来就像是把石头放在露天园子里,被水滴日积月累落下自然形成的一样。虽然是不可能的。
义清嚼着干涩的腌菜,看着对面一位像是地方人西式打扮的男人正对着一个像是狂言师傅的男人发问,西式男留着大胡子,神似大久保利通的模样,他问:“野野井师傅,我问你呀,所谓的石妖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中禅寺一路打听过来,都说善逝院的旧址呀,是个采石场。”
“嘿嘿嘿,”狂言师野野井师傅眯起眼睛微微一笑,露出尖尖的牙齿:“他们搞错了,哪有采石场造在山崖绝壁上的?那山下才是采石场。”
“看来是确有其事咯?”“大久保”得意地说。
“说是那些采石工人哟,有一次被催着赶工,可不巧天上又下起了前所未见的大雨,眼看着雨大路滑,这工作是完不成了。雨好不容易停了,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妙龄少女,说自己是城里的按背师,是老板派来给大家揉揉肩膀,敲敲腿,犒劳犒劳的。” 2/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