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要让他失望了,“我们家沈先生,我还养得起。不劳你费心。”
沈木清被裁了,我一早就知道。金融圈从来都不缺乏八卦,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满天飞。早有像磊预生一样的好事者把这样的喜讯送到我嘴边,我也就不怯不惧地吞了下去。
经济形势下滑,不单单万鲁证券,好几个公司都断臂自保。行业趋势面前个人并没有太多招架的能力。
只是,从年初到现在也有好几个月了,沈木清似乎并不打算告诉我,每天西装革领按时出门,按点回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出戏又打算演到什么时候。
晚上回到家小樱桃又在和婆婆斗智斗勇,婆婆强行把奶瓶塞进小樱桃嘴里,小樱桃一次又一次推开,婆婆一手环绕死死固定住小樱桃,一手端着奶瓶锲而不舍使劲往嘴里塞。
小樱桃一脸抗拒紧闭着嘴,但架不住婆婆力气生猛,小樱桃“哇”一声哭出来,婆婆更着接着小樱桃张大嘴的机会,把奶瓶使劲往嘴里杵,小樱桃终于不受用,开始干呕。
我从婆婆手中抢过小樱桃,抱着怀里,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妈,她不想吃就不吃了,不要勉强她。”
“小孩子不吃饭怎么行?怎么长个?怎么发育?现在就知道不吃饭,以后是不是学会不写作业?不爱学习?自甘堕落?!”
“妈,您说哪儿去了?”
小樱桃知道我在给她撑腰,越哭越大声,脸都憋红,像要背过气去。
“你别护着孩子,孩子都欠收拾,收拾几次就好带了。”
无名之火从心头窜起,婆婆已经掐死沈木清人格中最鲜活的部分,难道她要活泼可爱的小樱桃变得像沈木清一样面孔冷峻,漠不关心么?!孩子也是人,不是一个被饲养的动物或者机器。
在我即将手叉腰像泼妇骂街一样和婆婆对峙时,我克制自己闭上眼睛深呼吸,我问我自己,我能不能放弃工作,我能不能放下我自己,我能不能回家全职照看孩子?
“我回来了。”沈先生的声音从门厅传来,小樱桃从我身上挣扎下来扑向沈先生,万分(委)屈地扎进他怀里,“小樱桃怎么了?”
我拼命压制住内心的怒火,这股怒火不知道是烧向强势的婆婆,还是烧向不够伟大无私不够奉献牺牲的自己?
是,我深深的内疚和鄙视自己,我充满了不安全感,我并不敢辞职回家。
我需要社会地位,需要经济收入,需要社交需要体面。小樱桃和婆婆的出现,让我认识到自己的肤浅。肤浅的我无法仰仗我的父母,除了婆婆我竟然别无依靠。
“没怎么,小孩子闹脾气么,哄一哄就好了。”我接过沈先生手中的公文包,“齐名医药推介会我今天没赶得及,你去了么?现场怎么样?”
“还行,推介会都大同小异,你把他描绘的发展前景打个折基本就是真实情况。”
我看着沈先生笑着逗弄小樱桃,小樱桃嘎嘎嘎直笑。我和婆婆那一瞬间的剑拔弩张早已消失,仿佛不曾发生过。
这场景,我觉得很魔幻。欢笑是真的,快乐好像也是真的。那沈先生的失业呢?我的无名怒火呢?他闭口不提,我也就假装不知。
晚上睡觉时还是会睡在同一张床上,盖同一张被子,甚至还会拉着手,睡着睡着就抱到一起。我在被窝里咬着指甲,我摁亮手机,找到亲妈的信息,编辑,“妈。”只有一个字,千言万语都说不下去了。
说什么呢?说我对生活不满?还是觉得(委)屈?这一切不都是我拼命争取、又让他们引以为傲的么?
4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又去找刘先生,在刘先生身旁的躺椅上,我说着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婚姻。感觉自己被许多看不见的东西捆绑着,我也想要反抗和挣扎,可是我根本没得选择。
“你可以选择坦白,和沈先生深入交流,一起解决问题。”
“坦白?坦白什么呢?坦白我非常讨厌我的婆婆,虽然她帮我带孩子我很感激她,但是我讨厌她的强势,就像晚上睡觉前有一只蟑螂爬过床铺,只能忍耐着睡,或者睡地板?
坦白我很自私,我很爱我的孩子,但是我没有办法为她放弃我自己;坦白我的怀疑,为什么沈先生被裁员了这么久不告诉我?他到底在干嘛?
我们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微妙的关系网,一点点的力量都具有破坏性的杀伤力。我根本无法坦白。”
还是坦白,我一个人孤独地在这世上。明明每一晚都相拥而眠。
和沈木清,我都绝口不提。
我把自私懦弱留在刘先生这里,我望着天花板,眼泪不住地流下来。直到宣泄完所有的(委)屈,以及对自私的自己的深深鄙视,我又可以穿起伪装的外衣,回到现实大杀四方。
搭乘电梯来到酒店一层,刚出电梯就看见磊预生。大概是我的眼睛红肿带着哭痕,也许我的裙子有了褶皱衬衫下摆没塞好,也许仅仅是因为我在下午4点从这家著名的五星级钟点房酒店走出来,磊预生的笑容意味深长。
他的身旁站着齐名医药的漂亮董秘,这是他今天的猎物,他没有纠缠我,我得以匆匆离开。
坐在车上把手机检查一遍,不该有的信息统统删掉,然后给猎头闺蜜Linda打电话,“有合适的职位了吗?他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你放心绝不给你挖坑,有好的职位第一时间联系沈木清,但千万不要提我。他自尊心超强。”
“你们都是夫妻,怎么还搞这种我为你默默操碎心的小浪漫?”Linda半是调侃半是不解。
回到办公室工作到夜色渐沉,然后开车回家。
车里有一包我最近买的女士香烟。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好学生,好孩子,是别的家长最羡慕的“你看见人家莉莉”,可惜父母眼中只有性别男的弟弟。我从未叛逆过,或者至少从未表现出来。
沈木清是不抽烟的,他也不喜欢女孩子抽烟。
可是我魔向香烟,拿着盒子来回在手中把玩。撕开包装,打开烟盒,细细长长的香烟整齐地吗在那里,紧紧拥抱在一起,我拿出一根放在鼻子前使劲嗅了嗅,有淡淡薄荷香,把烟屁股放进嘴里,用牙齿咬着,用嘴唇包着,闭着眼睛想象自己吐出一缕缕烟雾。
可是,火终究是没有点着的。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