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那他最后怎么样了?”
“你觉得呢?”
“嗯......找到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然后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我想了想,接着又问道:“所以其实是怎么样的啦?”
“我还没看完呢。不过我希望,最后他能够如愿死去。”
“那不是很无聊?谁会写这种奇怪的故事呀?”
“告诉你个秘密......我创造了一个忧郁的岛屿,这个故事,就是上面一个最忧郁的人写的哦。”
“大家都很难过的话,那个岛不是也很难过?我不喜欢这种悲伤的故事。”
“嗯......但我觉得,死啊忧郁啊,有的时候其实也是件幸福的事。”
“那你真是个怪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幼幼。”她乖巧地说,于是我脑子的最深处便印下了这个名字。我们之后又聊了些别的,我问她能不能看懂那些全是字的书,她告诉我“不全能看懂,但能明白。”随后我又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本很厚的字典,就拿来翻了起来:字典看起来很旧,打满了花花绿绿的标记。
随后我们就熟悉了起来。我有时身体不舒服,早晨就不去学校,下去再去保健室报道,幼幼则总是下午去医院,早上常常到保健室消磨时间。故而我俩都是保健室的常客,却快到了学期末才彼此相见。那天是下午,聊了一会儿之后又幼幼朝我吐了吐舌头:“我要走了。”
“你要回去上课了吗?”
“我要去医院啦。”
“那好吧。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
“嗯嗯。”幼幼已经收拾好东西,“下次见!”
幼幼可以说是我小学时代的唯一的朋友,而今我却几乎完全忘记了她。我们常在保健室聊一些奇怪的东西,虽然奇怪,但于我却有一种猎奇般的乐趣。一天她问我:“你知道‘天人五衰’吗?”
“不知道。”我回,“又是哪本日本小说上的内容对吧?”
“你好聪明......这个是说天上的神仙死之前的迹象的,可是神仙明明是不老不死的。”
“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国家。”
“不,阿乱,我喜欢你。”
那似乎是我早已知晓的事,却又显得那么不可思议。我不知如何回应,正语塞时,我注意到,笑容从幼幼的脸上消失了。
“阿乱,我要走了......我去中心医院接受彻底的治疗,以后不来这里了。”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可以的。”幼幼的脸上又扬起苍白的微笑:“阿乱,我会一直等着你。”
回忆结束,我魔不清自己的表情,幼幼倒是神色平静。
“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我打破沉默。
“有段时间去了别的医院,后来又回来了。”
就在这时,又一阵风吹来,我才发现原来我曾问道的那阵甜香来自于窗外的花树。从前小学的时候学校里种了很多这种树,开花于盛夏及夏秋相交之时,香气腻人。我忘了缘由,只记得那是我和幼幼叫它死人花。
“你一点儿也没有变,我却忘了你。”
“阿乱,我记得你就足够了。”
仔细想想,小的时候幼幼身上便有这种远离人世的气质。那时我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忘记幼幼,更想不到忘记她的若干年以后,我们会在医院重逢。
她叉起一块苹果喂给我,我吃下,觉得她身上的这股气质变得愈发亲切而令人舒适了起来。
我留至天黑,离开时不知不觉许下再次相见的诺言。离院时我拿出手机准备看时间,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关机了。我决定次日再来拜访。
-
回到家,母亲怨了我两句回家太晚,父亲则微笑着替我解围:“囡囡大了,肯定也有自己的事了。”
“什么事啊,还不是和同学出去疯玩!我记得你有个朋友,是不是叫然且的,一看就是个爱玩的主!你可别老是跟她出去鬼混!”
“妈!她是我舍友。”
“那也——”
“我今天是去医院探望了一个朋友。”
父母再问,我只含糊地说了是以前的同学。然后母亲又是一顿唠叨:手机一定要记得充电,又是先给家里打个电话之类,我一一应下,并不反感,只觉得这种家人的关系恍如隔世。
隔天我又去了幼幼那,正是早晨,幼幼在看书。见我来后她就冲我笑:“阿乱,来这里。”
“莫非又是那些日本的小说?”
“又不是小学了。”她笑,“这是马拉美的诗集,《徜徉集》。看得很累,但在医院很无聊,倒也正好。”
“我听说过这本书。你老是看些晦涩的东西,你该多接触点阳光。”
“阿乱你就是我的阳光。”
从前的时候我会为幼幼这样的话而失神,但此时,看着笑容浅浅的幼幼,我只觉得她在撒娇。我的语气也跟着软了些:“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幼幼放下书应:“好。”
她似乎除了病号服没有别的衣物,这身蓝白相间的制服总提醒着我幼幼的脆弱。小学时她离校不久我便恢复了健康:一场高烧夺去了我的病弱,也夺去了关于幼幼的记忆。出电梯的时候幼幼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我讨厌太阳。”她似乎认为我没听见,我不禁莞尔。
说实话,在夏日的早晨十点出门散步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太阳底下,幼幼苍白的皮肤里面似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这令幼幼显得格外不真实。
她微微出着细汗,看不太清,只在被幼幼用手指揩去时才显出存在感。我问她:“会很累吗?”
“不会,只是晒着太阳觉得很辛苦。”
“毕竟是夏天。”
“嗯......如果是晚上就好了。我一直想和阿乱一起夜游。” 2/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