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出差的日子越来越频繁,家里的生活也渐渐好了起来,最少我可以在冬天里穿上棉胶鞋了,叔叔还经常带回家一笔“公款”到外地来朋友的时候,抽出几张买酒喝。
第二年五月,羊肚子蘑菇刚刚长出来的时候,我与五个哥在河边捡了许多羊肚子蘑菇,不知怎的,以往我也见过这东西,但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多,五哥回家拿了点咸盐,我河边笼起火,把盐撒在蘑菇的蜂窝里,用杏条棍一穿,放在火上一烤,甭提有多鲜美了,母亲从来不怪我们,虽然那时候盐很珍贵,香气总引来霍家的两兄弟,我们也乐于与他们分享。
霍老二骂他妈,这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因为他傻,我们也从不怪罪他,如果换上别人,村里人是决不允许的,要知道,顶撞父母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更何况是辱骂,人是有情的,天是无情的,有一天,天终于找上门来了。
那天,霍妈妈带着傻子到山上采蕨菜,正赶上下雷震雨,母子两个赶紧往家跑,傻子怕极了,紧紧地拉着母亲的衣襟,可雷象长了眼睛,就在母子两个的头上打,闪电像一把把利斧,从天上打下来从他们的眼前闪过,霍妈妈紧紧的拉着儿子拼命的往前跑,一不小心滑到了,傻子一下子摔了出去,就在母子俩分开的那一刹那,“咣”的一声,一声巨雷打在傻子头顶的大树上,一颗碗口粗的大树丫子应声而下,哗啦啦直扑在傻子的头上,打得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望着大树上白花花的劈茬,整个人都呆了,霍妈妈一把拉过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声嘶力竭地喊着:“老天爷,您就饶了俺的孩子吧,他傻呀,您甭跟他一般见识,他再也不骂俺了。”说完,跪在地上,冲天一个劲地磕头,说也奇怪,那云竟也慢慢地散去了,阳光从云缝里直射下来,贼亮贼亮的,“老天开眼了,孩呀,老天开眼了!”从此,我对母亲除了几分敬重,还多了几分畏惧。
也许真的有天命吧,母亲最终也没有找到一个疼她的人。
我家与霍家是邻居,大概是鸡丢蛋的缘故吧,霍家的大媳妇有事没事总是站在我家门口,双手掐腰叫骂不止,渐渐地骂地有些不是味了,要知道,那时整条沟就我们两户人家。
一天中午,母亲下班回来,实在听不过了,就与那媳妇理论,不想被那媳妇一头撞在肚子上,撞了个仰面朝天,回家后,就一阵阵肚子疼,母亲赶紧叫我去找王媒婆,王媒婆来了之后,把我们几个轰了出去。我总觉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中午,霍家请叔叔过去,大酒大肉吃了一顿,我把此事告诉了母亲,母亲气得破口大骂:“你的儿子都被他撞掉了,你还有心情上人家喝酒?你个饕咾鬼,咋不撑死你....”三天没让叔叔进家门。
叔叔的公款终于出事了,被捕的那天,整个山村被轰动了,人们像看西洋景一样,从家门里涌出来,等着,盼着,看着警车从眼前驶过,我也夹杂在人群里,看着叔叔被两名警察架上车,一溜烟地消失在夹道的人群里,我不敢看母亲,我知道此时母亲的无奈,妹妹还在吃奶。接着就是各路讨债的人,有欠人家烟的,有钱人家羊的,三瓜俩枣破家具。。。。。足足闹了半个多月,在此期间,我最怕的就是家里来人,最怕的就是母亲那怯弱的目光。
生活如此难测,找了个男人,又失去了男人,平白多了个吃闲饭的妹妹.嗨……
哥哥一天天大了,他总找不找对象,大概是因为家里的缘故吧,谁愿意一进门,就拖家带口,做牛做马呢?哥哥总说不急,其实急不急只有他自己知道。
母亲对这件事别着急,求东家,拜西家,猪头也不知道送出了几十个,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渐渐地一颗火热的心也就冷了。这是多么可怕的沉静呀,每逢过年过节,母亲总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元钱,买几斤白肉,熬成大油,装在一个坛子里,除夕发纸的时候,母亲总要让大哥把那坛子从锅台搬到炕头上,吃完饺子,再由我从炕头搬回去,后来听老人说这叫“动婚”
转眼我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春天,玉米刚刚钻苗,我和五哥到自留地里拔小白菜。我家的自留地在道西,从我家窜过一条小巷,在沿着大道走十多米就到了,那条小巷里住着二十几户人家,家家养狗,路过的时候总要带一根棍子,就这样也不一定顶用,常有恶狗拦路的时候,哪些狗,呲牙咧嘴,皱鼻子瞪眼,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间或也有几声狂吠,着并不可怕,只要你拿棍子顶着它,一步步逼近,他就会一步步后退,直到他家的门口,你就可以慢慢的从他家的门口蹭过去,然后它又会从你的背后一步步跟上来,一直送出老远。
那天,我与五个择菜回来,整个小巷静悄悄的,各家的大门也都关得严严的,我拎着棍子走在前面,五个拎着篮子走后面,我们正庆幸这难得的清静,这是一只蝴蝶从前面飞过,金黄山的翅膀忽闪忽闪的,煞是好看,我赶紧追过去,正在这时,从道旁的一扇大门里,冲出一条恶狗,向五哥的背后扑去,把五哥扑到在地,我举着棍子冲上去,那婪边夹着尾巴跑了回去,我赶紧扶起五哥,五哥的背心已经被撕破,背上有两条深深地齿痕,我赶紧拿点大酱抹了上去。
就在那年秋天,五哥便生病了,怕光怕水,怕生人,身上偶有红斑,破了就冒水,母亲怕极了,领着五哥四处求医,看看已经入冬了,五哥已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母亲背着五哥,上东丰,去柳河一刻也没有停过,记得那次从梅河回来,母亲非常郑重的问我:“你五哥被狗咬过吗?”“咬过”“谁家的?”“王尿壶家的”母亲急忙拉上我到王尿壶家去,粟栽了那婪的脑,烧了那婪的毛,五哥的病就会好的,可那婪早已在几个月以前就被他家吃掉了。母亲长长地毯了口气,脸色立时变得死灰。此后母亲整天守着五哥,一步也不肯离开看看已经快到阳历年了,母亲做了一件兰色的长袍给五哥试穿,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而我母亲只给我做了一件花棉袄,我死活不要,母亲便骂我,说我不懂事。
五哥的病越发的严重,眼珠发红,脸色青黄,身体瑟瑟发抖。那天,我坐在炕上,五哥突然扑到我身上,又抓又咬,我被吓呆了,母亲一把抓过五哥,把他摁在炕上,只见五哥浑身发抖,四肢僵硬,口吐白沫,脸色发青,母亲死死地摁住我哥,渐渐的五哥的身体软下来,母亲松开手,用手使劲地拍她的脸,不停地喊他的乳名,但一直没有回应。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