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忘眼睛幽幽的看了看许流年,张张嘴又合上了,半晌才轻飘飘地说道:“其实没有你,那天早上我也同样会挨打。”
许流年一下子就愣住了,身体僵硬地站在陈忘的身边,久久地望着陈忘。
陈忘看着呆若木鸡的许流年,忽然一下子就笑了,然后从她那玲珑小巧的嘴巴里,吐出来一句让人不寒而栗的话,她说:“我妈那天晚上被一个远处来的老男人骗了财又骗了色。”
许流年不知道这么接着陈忘的话说下去,只得静静地等着陈忘继续咬牙切齿地说下去,他只听她说:“你不是想知道我爸么?我其实没有爸爸,我爸爸只不过是我妈找的第一个野男人。”
说完陈忘就开始咯咯笑着,仿佛说的都和她没有关系似的。
许流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黑巧克力,小心翼翼地递给陈忘,吞吞吐吐地说到:“阿忘,吃一块巧克力吧!我看不到的时候都会吃一块巧克力,母亲说巧克力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陈忘将信将疑地接过许流年的巧克力,然后将精巧的糖纸一点点拆开,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迟疑地看着许流年:“是药吗?”
许流年夺过陈忘手里的巧克力,一把塞进陈忘因为惊讶张开的嘴里,笑了,淡淡说一声:“是糖,你个傻瓜。”
陈忘小心翼翼地嚼着巧克力,没加入牛奶的黑巧克力带着浓郁的苦味在嘴唇中弥散开来,小女孩儿马上吐掉嘴里的巧克力,“你怎么给我这么苦的东西?”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捧起清澈的河水漱口。
许流年吃吃地看着陈忘,宠溺般地从口袋里拿出来另外一块,说道:“你再试一试,我妈是不会骗我的,吃完之后它会有一点回甘,妈妈粟栽过苦之后的甜才是最珍贵的。
陈忘接过许流年妇人巧克力塞进嘴里,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你妈肯定是骗你的,我妈说她的苦是永远吃不完的。”说完,不过八岁的姑娘迎着盛夏清晨的风轻轻笑着,额头上的汗珠闪烁,像是经历了蛮长时间的跋涉,眉眼里都带着些微倦怠。
许流年看着笑得无比凄凉的陈忘,说不出来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滋味,他忘记后来发生了什么,忘记陈忘后来说了什么。只记得很久之后,他才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面,一点点拼凑出关于陈姨的大部分故事真相。
十七岁的姑娘还没有完全盛开,就已经成为了附近几个村子里闻名的美人,原本这样的姑娘大可以待价而沽,等着无数裙下之臣献尽殷勤,但是所有美人大概都受了“才子佳人”的诅咒,十九岁的时候,陈姨遇见了她的才子——那时候还是学生的沈是之。沈是之是从城里来的,身上有乡下男孩儿所不具备的儒雅风气吧,陈姨在第一次见得到他的时候便深深陷进去了,少年也是第一次被一个正值花季的漂亮女孩子爱慕,两个人一下子就坠入爱河了。
夏季过去,沈是之从借住的朋友家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几个月后,陈忘出生,年轻女孩儿未婚先孕在那时候就像一个炸弹,一下子就成了村子里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陈姨母亲觉得脸实在挂不住了,将陈姨赶了出来,那时候,陈姨的奶奶尚在人世,便将陈姨带到自己的身边悉心照顾着。几年后奶奶去世,那所巨大的房子里,便只剩下陈姨和陈忘两人相依为命。
许流年和陈忘渐渐熟络起来之后,他曾问过陈忘会不会在心里期待着有一天沈是之有一天能够回到他们的村子,带着她们娘儿俩去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陈忘听了许流年的话只是平静地说:“不会的,早在他离开的那个夏天,他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那时候两人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但是陈忘却始终还是像从前一样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好像所有的东西都不会成为她的软肋,当然,除了许流年。
那是一个月光皎洁的盛夏,孩子们都聚在一块儿玩,大概是忘记了时间,许流年没有赶在天黑之前回家,和孩子们一直玩到月光升起来了,才发现自己看不见回家的路了。他在田埂上手足无措地摩挲着,为首的孩子一边发号着错误的信息,一边看着许流年一步步踩空掉进水田里的狼狈开口大笑。
陈忘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许流年像一只困兽一样在水田里一边挣扎着,一边嘴里谩骂着,那是她唯一一次看见许流年的怒气,那么沉,却又那么无济于事。
陈忘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为首的孩子身边,不由分说地和他扭打在一起,许是经常干农活的缘故,陈忘一下子就占了上风,其余的孩子见陈忘都抛开了,只剩下许流年还在水田里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叫着:“不要打了”。
陈忘像是发泄平日里没办法泄出来的怒气一般,一边打着一边骂道:“你们这些小杂种,都是有娘养没娘教的孬种。”那为首的孩子几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任由陈忘的拳头一拳一拳落下去,幸好许流年跟随着声音走到了陈忘身边,一边拉扯着陈忘,一边大叫着不要打了。
陈忘这才松开那孩子,带着许流年慢慢往回走,走过小溪,陈忘让许流年坐在平时她坐着的大石头上,小心翼翼地将许流年的脚捧在手里,说到:“我帮你把脚洗一下吧!”
许流年没有拒绝,任由陈忘的手捧起冰凉的水在他的脚上冲洗着,半晌,才轻轻道:“阿忘,你说我是不是废人?一到晚上就看不见。”
陈忘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打了一下男孩的腿,恨恨道:“你才不是,你是最好的许流年。”
那天许流年被送回去没多久之后,陈忘家就吵嚷成了一片,被打的那孩子家长来了,非要让陈姨给个说法,陈姨没有办法,只得赔偿的对方二十元钱。
那孩子的母亲拿了钱得意洋洋地要走了,临走时还指着陈忘出气般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婊子养的就是不一样!以后你也和你娘一样的命,小贱蹄子。”
不肖分说,陈姨在对方一转背之后便开始打陈忘,一边打一骂道:“你打人,打人做什么?那么小,你就学着招惹麻烦,这个村子,我们就要待不下去了。”
陈忘一边隐忍着母亲的打,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枚许流年给的巧克力,送到母亲的眼前:“妈妈,吃了过了苦,以后会有甜味的,许流年没有骗我。” 2/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