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无究!”他惊道。   我抽出刀来,迎身便上。   “掌门且尝尝,你这凌云剑法的滋味。”   雨声未歇。   这凌云谷掌门果真难缠。   高塔回荡的剑鸣生生刮着耳廓,又逢他出关之日,功力倍增。可我忙着赶回去贺祝,总要把礼物安排妥当。   许久未精疲力竭地打上一场,也许久未能尝过只论生死的血。   木箧里的头颅正狰狞,我将木牌掷于他身下。轻轻一叹。   夜半雨停,今夜无月。   手中的白色发带仍明亮着,只是末端一侧沾上了一滴干涸的血迹。   再相见时,怕已是舟沉月碎,覆水难收。   十一   吊脚楼高耸挺立在小山丛洲间,流水轻缓漫过落脚大石。   翻过这座山,便是拜月教总舵所在。   我走在路上,想起很久以前与戚潮的谈话。   “你这次回去,就没什么想做的?”   “想做的有很多,只是……”   “只是?”   “棋盘纵横,物换星移。我要下,便下一步大棋。”   ……   “韬光养晦用五年布局,你真的想好了?”   “想到哪便是哪,下到哪是哪。”   ……   “这第一步,便是鸠占融圆。”   “你来了。”   他卧在竹椅里,看我掀起帘幕,眼珠流转,只说完这三个字便再没言语。   我把盛着凌云谷掌门首级的木箧递给他。   震怒、慌乱、惊讶……都没出现在他的脸上,那张平静到再不能平静的脸抬起来,向我说道:   “便只有这些了么?”   我一笑:“你不是都清楚么?”   “去了一趟凌云谷,连人都有了烟火气,怎么,云雨之欢不赖吧?还是和名门正派交往,让你觉得刺激?听说还是个男人……还是,”他轻蔑一笑,点了点血腥气浓重的木箧道:“他的师弟?   “他若是知道是你将凌云谷掌门斩于手下,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你说,他会不会恨你?   “包了这么大一个圈想让我怒极攻心,没看到你想看的,失望吗?   “王轻寒教了你这么多,真是让你越来越退步,连这样两败俱伤的手段都让你使了出来对付我,不觉得很可惜么?”   他说的一句不错,我抚了抚椅面笑问:“二十年前,你把一样东西藏进了秦川西信塔,你可还记得,那是什么东西?”   他盯着我,目眦尽裂。   “小友,你此番回去,千万要记着一句话。”   “什么?”   “人在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何解?”   “当以心观天下,方通其意。”   “不懂。”   王轻寒朝我一叹,无奈道:“那你便说说你下一步做什么?”   “由内及外地把教内洗牌……再把他的弱点杀了。”   “哦?他的弱点?”   “当年一战他助凌云谷大弟子坐上掌门,他应当是极信任他的。”   “非也。我前月教了你什么?”   我下意识答道:“江面平如镜,水底万丈深。”   那意识爬上我的心头,我的心一沉。接着便听他道:   “当年一战,我曾与他交战过。他怕是到死都会惦念着一本手札。凌云谷大弟子只是他的跳板,他真正的目的,当是——   “护好风云卷,护好拜月教。”   “可他早已是废人一个。”   “故而诞生了你。”   “他师从拜月前教主劲舟,劲舟当年便是凭风云卷扬名天下,在他的少年时光,劲舟便是他的一切,风云卷是他一生的一切。   “拜月教曾被朝廷重创,他逃了出来,亲眼目睹劲舟死在身前,让他护好风云卷。他一护,便护了一辈子。   “他对朝廷恨之入骨,如今江湖大变,凌云谷大弟子暗地里又勾结朝廷,他那样的人,素来都是做一件事先算上三算。   ……   “小友,这第一步,你当如何下?”   “你想做什么?”   “替你护好这风云卷,但我要这拜月教。”   “好……好。”   我爬上拜月教前的断崖,那是蜀中最接近天的地方,我一伸手,就可以摘下月亮。   一坛一月一天涯。   我不禁想起那一抹秦川雪山的白痕,月华般耀眼,遥远得不可触及。   我躺在地上,和着酒意,做最后一个有银月相伴的梦。   “看剑——”我轻飘飘挽了个剑花,攻势繁杂,都被他一一接下。   可这正好入了我的局,我剑尖一挑,他无路可退。   我的剑尖只隔他胸口半分。   “我输了。”   他无奈道,说罢便要放下剑来。   “再来——”我忙阻了他。   刀光剑影横斜,那剑光微冷,转眼间又过了几十招。   “不来了!”   “来——”   ……   直练得他精疲力竭,脸庞微红卧坐在椅边。我开了一坛酒,盛上一碗递给他。他不甚想搭理我,把头扭到一边。   我也没在意,就着他的碗喝下一口,便说道。   “你出招凌厉果决,这果决成就了你,也误了你。”   “如何说?”   “方才那一招,我分明留了弱处给你,你却生怕有诈,仍如上一回论剑时选了攻击外防。”   “你鬼点子实在甚多。”   “这哪是理点子,小乔,江湖岂皆像我这般给你留下余地?你退,便是你输;你入局,便也是你输。”  5/9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